“如果那时有人和我站在一起,哪怕是真枪决,我也不怕。”罗维诺避开了他的目光,凝视着地板上蜿蜒的木纹,“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这种事!谁能想象得到……”

罗维诺忽然转过脸来,将攥在手心的一个小荷包塞到安东的脖颈上。俄罗斯小白鹤的祝福重又飞回了西班牙小雄鹰的身边,只不过那红线刺绣的花布已经沾上了罗维诺手心的一点点汗。

“你的血染着它了……奶奶猜想你宝贝它,花了好久才给洗干净。”年轻的意大利人轻描淡写地说,“是它保佑你大难不死吧?好样儿的护身符……”

“前线上的第一份礼物嘛。”安东将枕头靠在床头,半坐起身,百感交集地摩挲着荷包,这是少年时代的最后一份记忆,也是青年时代的最初一份见证,“那时怎么能想得到,后来竟会遇到绣荷包的姑娘呢?”

“是段浪漫的传奇,一个姑娘,这辈子大概会谈几次恋爱,但也许就绣那么一个荷包。真幸运啊,让你这个西班牙番茄给赶上啦。”

那微微低垂着的脸庞向安东藏过了罗维诺的神情,只有小火般的灯光飘到浓密的睫毛中间,在意大利人镀金般的面容上投下两点小小的影子。安东伸出手来,怜惜地抚摸着那一头小麻雀似的栗色头发。“为什么这么软呢?”仿佛有一只柔软的小爪子攫住了他的心,“像这样的性子,头发应该是又粗又硬的……”

“不,小家伙,娜塔莎会给你绣上很多个荷包,将来还要给你绣新郎礼服上的花。”安东笑眯眯地说,觉得心上那只小爪子蓦然收紧了,“你就等着吧,到时弟兄们都给你当证婚人……”

罗维诺霍然抬起了眼帘,带着狼崽子似的神情盯着他:

“开玩笑呢,鬼东西!她不是应该给你当新娘吗?”

“用不着把我当成情敌啦,小家伙!”他恍恍惚惚地回答,“她是个顶好的姑娘,就像我那些中学女同学一样好,对我来说,她和她们没什么区别……”

罗维诺抬起手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不,即使你爱她,你也用不着把我当成情敌,用不着……我也从来没有爱过她!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