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格丽缇表姐被新的女仆长小心翼翼地护着来送我出门,转身时我用余光瞥见她眼里浮现的动摇。

之后几天我定时去围着蒂格丽缇表姐问东问西,当然,我是有提前学习“语言的艺术”的,我可不想又出现上次那种失误,虽然过去十多年相处时光里我总是犯这些有的没的的毛病。

蒂格丽缇表姐说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我还不信。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被掳走?自己怎么回来的?”

她点点头,神色失落:“那天我睡着后,再醒来就到了马林梵多。”

可我分明记得女仆说听到了表姐和女仆长的争执。

算了!我怕蒂格丽缇表姐伤心,立马转移了话题。

也对,海军和政府都验证过了,那就没问题。可怜的蒂格丽缇表姐,居然被革命军清除了记忆!不知道他们对表姐到底做了什么,难过!

是因为失忆吗?尽管去探望时蒂格丽缇看上去仍像从前一样温婉平静,常常因为我的不自觉的拘谨失笑,然后用亲密的动作安抚我,好像我反而是受伤的人,她并未遭遇过这几周的磨难一般。

但我总是有种什么东西已经变质了的感觉,那天她眼神里的动摇,那些潜藏在皮肤下的、脑神经里的总让我捉摸不透的物质。人类的想法、人类的情感,往往会因为一些转折点而拐向他人无法料想的新的路口。

与此同时,与贝克曼的谈话也让我的思考更进一步。

“革命军这个组织由龙领导,目的是推翻支配着世界政府的天龙人的不平等统治。你,应该也明白你们天龙人对世界上其他种族的压迫吧。”

自喻神之后裔与普通平民并不沦为可并提的高贵种族,我明白的。

“嗯……”我小声回答他。

贝克曼博学多识的程度着实让我没想到,我听着他苦口婆心地跟我科普,有那么一刻觉得他像是老妈妈。

“喂!别走神啊!”咬着雪茄的电话虫凶巴巴的叫醒我。

过着天龙人的高贵生活,仿佛永无烦忧,只要不去想外界的真实究竟是如何的,应该就能一辈子舒坦下去吧。

可我偏偏是个放养长大的多动症小孩、长大了也喜欢往外跑,偏偏我见到那些凄苦的受压迫的普通人,偏偏我在香克斯的船上瞥见过海贼对城镇的屠杀,偏偏我从父亲那听到过轻蔑的对奥哈拉的嘲笑……

我是不是不该知道这些?我知道的太少,也知道的太多。他们放任我到处玩的时候也许没想过我会去想这些道理。就像查尔罗斯夏露莉雅他们从来不会想这些一样。

我跑得太久、跑得太远,远到连站在玛丽乔亚上都看不见了。那些日益增长的对外界的野心,没有人扼制,已经成为了健康的树苗。

说出去肯定会被打死的,对于革命军的“推翻政府给所有世界上的普通人提供你我平等和平安稳的环境”这种想法,我竟然升出认同的冲动。

对于一个天龙人来说,这真是糟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