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少秋回敬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怎么会。”
他照旧跟在周凯后半步的位置,看他游刃有余地和人来往,说场面话,不怒自威。他们很近,但周凯远在天边。他非常巧合地穿着当初在灯塔那件夹克,踩一双军靴,高高在上的白鹭鸣话事人,冽得如同盛夏的井水,不铺排场,威压却是足的。
送走船佬,周凯像是才想起来洪少秋,淡淡扫他一眼:“阿秋收尾吧。”说罢头也不回,叫了马仔去开车。洪少秋盯着他的背影,头剧烈地疼痛,他非常惊讶自己的镇定,指挥剩下虎堂的人清理港口,把快艇盖上塑胶布。
周凯当着他的面接货,当着他的面和缅甸佬谈生意,当着他的面离开。每一个动作都狠狠往他心口上刻:“你能怎么样?”
他不能怎么样,困兽犹斗般徘徊几步,抬手抵了抵心脏的位置,没有感觉,又用力砸了一拳。
冲击力让他一瞬间放空,胸腔嗡鸣,喘不上气,然后大口地吸进了腥咸的海风。
洪少秋散了人,蹲在港口伸出去的那条长长的木板栈道尽头处抽烟,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开黑茫茫的怀抱呼唤他。
现在怎么办。
周凯留他一命,理智告诉他应该带着今晚的一手线报回去复命,做得这么糟糕,放进一船货,不知道局里给不给处分,但总之别想再插手海港城的行动。
怎么跟周超交代?我自以为是想帮你哥,结果被摆了一道。
你哥真聪明,你哥真会玩。
是,我还把你哥上了。
现在被他甩了,又恨不起来他。
真他妈的有意思。
再管周凯,他就是有病。从今往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他爱搞什么搞什么,爱死在哪死在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洪少秋狠狠吸一口,火星烧到滤嘴,烟叶的味道混进烟纸燃烧得干呛。
烟一根接着一根抽,本来揣在兜里的也只剩小半包,没过多久宣告空仓,洪少秋看看烟盒,狠狠捏了一把摔在地上。
真要命。
他直接拿日常用的手机给明诚编辑短信,长长一条,交代前因后果,补充细节,打下老方法等消息几个字,点发送。原本动手要拆手机卡,想了想,拆之前又打了几个字。
家里一切照常行事。我可能脑子真的进水了,见谅。
他点发送,拆下手机卡丢进了茫茫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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