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的心跳没有预兆地失速起来,他环顾四周,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井然回过头,瞬间就明白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他看到了章远。

章远坐在卧室的床边,正对着房门,细瘦的脚赤裸着踩在地板上,他的脸色惨白,像是从冰霜中洗出,更衬得那双眼睛血红,一瞬不瞬地盯着井然的方向。

他像是在看井然,又好像不是,视线穿过井然,被打了死结,不移分毫地钉在那扇门上。

井然看向紧掩的门,又重新望向章远,顿时有什么东西在五脏六腑里炸开,心脏如雷鸣般剧烈跳动,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天窗外阳光明媚,门外却大雨磅礴。

井然已经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美梦。

他碰不到章远,无法和他说话,他像一个地缚灵一样被束缚在这间房子里,只能站在章远身边看着他。

章远也感知不到他。

没过多久,井然就明白了,这是惩罚。

井然曾经想过,在那年的一月,对他来说的第一次离开,他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后,章远是不是哭了?

现在他知道了。

那双眼睛里的泪没有聚集的过程,一颗颗砸在膝盖上,他就这样坐了很久,像一座雕像。

“小远,”井然轻声说,他明知道没人能听见,还是说,“你看看我,我就在这。”

没有人应。

窗外的太阳渐渐落山,夜幕漫了上来,枯坐了两个小时的章远终于动了一下。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会回来的。”

井然站在一边,心如刀绞:“是,”他说,伸出手想去碰章远的头发,却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只能虚着手指抚摸他的轮廓,“我会回来的。”

章远扶着床边想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轻轻喘了喘,又低声对自己说了句:“他会回来的。”

他终于站了起来,迟缓地朝门口走去。

章远的身形修长,又实在很瘦,此刻微微躬着脊背,从背后看上去有些伛偻,如同被什么压垮了。

他没出去很久,很快的,他就回来了,手里牵着小斐。

孩子没发现爸爸的不对,依旧朝气蓬勃的,一进房子就踢掉小鞋子,穿着袜子踢踢嗒嗒地在屋里跑。

他先跑到主卧,又到次卧里绕了一圈,圆圆的脑袋晃来晃去,像头巡视领地的小兽,把厨房卫生间都跑了一遍。

小斐尖叫了一声,“咚咚咚”的在地板上跳,冲着章远大声叫:“papa!”

井然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自己。

突然不见了一个大人,小斐很不高兴,撇着嘴去拽章远的手,大声问爸爸讨:“不在!papa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