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好事的人插口问道:“哦,敢情郡主明言,我竟不知哪家子的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又不要面皮?”

明蕙却不说话了,只拿眼睛在黛玉身上梭来梭去。

应妙阳由宫娥引着,先她们一步进了殿门,这会儿大门口,只有黛玉和迎春并肩站着。

黛玉衣饰穿得也素净,好些人没认出她来。只是看着黛玉容貌气度却不像一般人,更和明蕙所言去之甚远,便都只是偷眼打量,到底不曾出言不逊。

可怜元春跪在那里,脸几乎紧贴到了地面上,耳听旁人讥讽话语,想起面前站着的一个是黛玉,另一个竟是她大伯家庶出的妹子,羞愤难当,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迎春听见旁人风言,也是气白了脸,粉拳紧握,身子直摆。

黛玉也是脸色难看。这明蕙忒也不识好歹!竟这般得寸进尺。今日若不给她一些颜色看看,她还真当我林黛玉是好欺负的!

黛玉顿住脚步,款款回身,一步步走到明蕙面前。

明蕙之前三番四次挑衅黛玉,黛玉只是见招拆招,不曾真个和她计较,她便以为黛玉也是那等息事宁人的主儿,专挑人多的时候挑事。

可是这遭眼看黛玉嘴角噙笑,款步向自个儿走来,不知怎地,明蕙心里先发了怵,略有磕绊地道:“你,你要做甚?”

“哦,我只是听明慧郡主适才说话口气,似乎和这地上跪着的宫女颇为熟悉。我倒想问一句,明慧郡主,可知她到底是哪一家的人?”黛玉沉声道。

“这有何难?她不过就是——”明蕙刚想说,她不过就是荣国府二房工部员外郎家嫡女贾元春。忽然想起,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黛玉明明和荣国府有撇不清的关系,为什么又要当众置问自己这句话?莫不是有甚阴谋?忽然住了口。

“明蕙郡主怎么不说了?您既然懒开尊口,我便替您把话说下去。她只不过就是工部员外郎的女儿,一等将军的侄女,京营节度使的外甥女,荣国公的嫡亲孙女并皇后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女史罢了。什么功臣之后,勋贵之家,在堂堂明蕙郡主眼里自然不过区区蝼蚁,贱命一条,哪里懂得自知之明这四个字该怎么写?”黛玉语气锋利,字字如刀。

说起来,元春出身不仅不丢人,反倒比在场许多人都要高出许多。且还顶着功臣之后的名声,没来由被明蕙一顿排揎,偏偏还是用“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由头,让旁边那些本来看热闹却出身低微,或者只是暴发户、门第不显者,做何感想?

甚至便是功臣之后,稍有没落者,也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更别提那些出身与元春相当或更显贵,只不如明蕙,却也抱着有朝一日成为贵人想法,前来赴宴甚至参加大选的人家,纷纷自忖今日之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明蕙有心从中作梗,与人合谋,专门做戏与她们来看。

一时间,众人看明蕙的眼神皆莫测高深起来。

从前,大家都知道明蕙中意永玙而不得。如今,永玙摆明了不要明蕙,谁知明蕙是不是打起了别家子弟的主意,故意借这无辜女史作伐,指桑骂槐羞辱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