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跪着的女史不听吩咐,不敢擅起,乍然听见皇后娘娘这话儿,适才冲撞圣驾不曾变白的脸色,吓得登时再无人色。
“原来母亲所言都是真的!原来祖母竟这般不听劝,已经让大伯上了折子!”元春双膝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虽是炎夏,却如凛冬,直冷到了心底。
皇后娘娘不用回头,单单扔出这句话,便知贾元春心里定不好受!怒火稍息了些。
这些日子,她有心事,对手底下人的管教便也松了些。只是没想到,后宫那些妃子没有作妖,她身边一个小小女史先动了歪心思。
皇后娘娘刻意话说一半,好好吊了吊元春,半晌方接道:“陛下隆恩,不记旧愆,还要让他们家子孙破格入国子监读书,实在圣恩浩荡。那臣妾也不能落后。适才说到今年放出宫女的女史名单,巧了,这位贾女史,”说着,玉指往元春身上一戳。
元春听着皇后娘娘话语,先是高高吊起的心缓缓放下,甚至大感庆幸,忍不住便要谢恩,却紧接着听见皇后娘娘说起放女史出宫的话,心儿重又高高悬起,咚咚咚,剧烈跳动,几乎蹦出腔子。
“便是荣国公嫡亲的孙女,在臣妾身边伺候了多年,尽心尽力,如今也到了适婚年龄。依臣妾看,正该放出去寻个好人家,也不枉她家世代为国尽忠。”皇后娘娘道。
却只说了该寻个好人家,究竟是哪户人家却不见提。
皇帝连贾元春是谁都不知道,自然无甚话讲。何况,他自诩圣明,更从来都不是那等贪花好色,为了美人不早朝的糊涂君王,断不至于看了元春一截雪白的脖颈子就动了心,随口道:“只凭你安排。”
如此,元春出宫的事就这般已成定论。
元春却如遭重击,久久反应不过来。她入宫多年,如今已二十多岁,哪里还是适婚年龄?无论放到何处,都已是老姑娘,又上哪去找好人家愿意娶她?
何况她若甘心随便寻了一户人家就嫁了,如何不趁着青春少艾之时,便风风光光出嫁,何苦在这宫中,为奴为婢,这么些年!
要不是走投无路,眼见 家里没了着落,她也不至于就这般不知死活铤而走险。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底低估了皇后娘娘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元春不知道,她看低的不止是帝后夫妻感情,还有一代明君的修养。最错的是,她没看清楚形势,就这般贴近两位圣人,还看不出皇帝已是强弩之末,又哪里来的闲情雅致宠幸宫女?
“贾女史,还不领旨谢恩?”旁立嬷嬷冷冷提醒道。
元春一个激灵儿浑身寒毛竖起,连连叩头道:“谢、谢陛下,谢皇后娘娘隆恩。”
皇后娘娘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又道:“听说你还有两个妹子,明个儿百花宴,许一个进宫赴宴,让你们姐妹提前团聚一下。”
两个妹妹,却只有一个名额。
以她出宫换得一个妹妹参加百花宴,这笔买卖真划算呀!
………………
皇宫在望,林府马车却突然停下来了。
黛玉好奇撩开车帘问道:“爹爹,怎地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