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绝想不出内阁老头子能有多酸腐无聊。
从前张京兆“为妇画眉”,都能让人在奏章里弹劾一道,真让他们知道裴尚书在闺房里被女人绑在床上狎昵,怕是能给他骂出檄文来。
裴容廷起初也觉得不大妥当,可真等她上了手,把他的两边肘弯系在阑干上,却发觉她打结给打络子似的,中看不中用,很容易挣脱。
他挑了挑眉,也就没说什么。
冬天的绣帐厚实,把寒气与落日都拦在了外头,她拔下裴容廷的簪子挑了挑帐内的灯烛,指尖划过那道浅浅的伤疤,她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弄的呢。”
“三年前的事了,在四川。”
寥寥几个字,那是他并不想提及的过往,他在残酷的沙场间九死一生,而她更是于天涯沦落着。婉婉也默了默,乌浓的月眼光粼粼的。
他淡淡道,“我的确曾经起誓,这一生必要从污秽低微中打出一条路来,出人头地。”
婉婉心口泛起一阵紧涩。
“可是那年我十五岁。”
他说了下去,慢条斯理,略带冷香的书卷气息,“等真的出了仕,做了官,见过许多人,历经了许多风浪,才明白时刻占着高位,也未必圆满。为人臣,‘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就像今上无道,我因此假死匿盾;而来日,若李延琮做了皇帝,尚不知是何等情境,我不想,也断不能再贸然跌进官场,总要过两年再做道理。我本想着,等天下平靖,我们修葺了徐家的宗祠,便到四处走走——从前同你读欧阳修的《于役志》,说起他半生贬谪流落,你还羡慕他能一路游山玩水,自在逍遥。这回我们也学他,好不好?”
婉婉怔怔惊讶着,不能置信地看着裴容廷,愣了一会,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