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寅吞了一口涎水,说:“这天下,是我的天下。”
“非也!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2]。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敢问陛下,难道太尉非陛下之民吗?妄以杀之,岂不负天下人?”
“我何以有负天下人?”
颜辅仁说:“陛下若杀太尉,便负天下人。”
李祐寅站不稳,栽在台阶上。
一旁韦霜华见状,欲要伸手去扶:“官家!”
“别过来!”李祐寅捂住脸,“你走远点儿。”
韦霜华乖乖退到后面,糟心看着这一幕。
“相公从不教我治国安邦之法,我不会啊,我不会!”李祐寅也淌出眼泪,“身为君,不能掌国之军政,是为傀儡皇帝。我不要做傀儡皇帝!现在是建兴元年,不是熙和八年,也不是崇源多少年!太后贪恋权力,太尉手握重兵,相公要我怎么做?甘愿被他们操纵,甘愿被他们架空?我是君,不是臣,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颜辅仁高声道:“为君者,当怀赤忱心,倒不是尔虞我诈、阴谋阳谋地算计,满心只有人君南面术!有此君者,国之如何?”
“可是我学的就是算计,这是先帝让我学的所谓‘帝王权术’。”李祐寅哭着笑,笑着哭,“相公心怀大志,只想教出明君贤相。我大哥死了,相公半途而废,不愿意教我了,转眼却去教赵瞻悯。他赵瞻悯可以做贤相,我却做不了明君,是吗?相公一开始就极其不信我,还指望着我做个大善人!我做不到啊,我学不会啊,相公,你从来不肯施舍给我一点你的学问,从来都没有!你要求我怎么做,可我从来都么有要求过你,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颜辅仁热泪滚滚:“帝王权术,就是弑亲诛臣之术吗?那臣实在是想不通,原来大才子沈沛,也会把如此下三滥的帝王权术,教授于陛下。”
“你不配说沈先生的不是,是他教授我诗书、道理,是他救了我!你们,不过是隔岸观火的一群庸臣。”李祐寅擦去泪眼,对着崇政殿的翠顶,“我无错!你们没有资格来教我怎么当皇帝,也没资格来教我该怎么处置赵仕谋!赵仕谋必死,为了大周社稷,为了将来,他一定要死!一套甲胄定不了他的罪,我就赐死他,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他一定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