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颐战不动了。
他身负数箭,又被枪狠狠捅了几遭。
寒夜来风,吹拂了他鬓间的乱发。
“纪风临,你以我为傲吗?”
“我当然以你为傲。”
纪鸿舟曾无数次拂他的发,也无数次对他说:“我们小苑儿,是这世间最有能耐的人,是我唯一的骄傲。”
“好像我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无所不能了。”他每次都和纪鸿舟这样说。
现在风又来拂他的发了,好像纪风临就在他的身边。有风在,他真的可以无所不能,真的可以忘掉疼痛。
程庭颐跪在地上,气力全无,只遥见天上那轮明月。
今天是上元节啊。他想。
他就是忽然想到那年的上元了。原来他抽的签是真的,原来那个道士不是骗人的。
他还能记起来那两盏荷花灯的样子呢,粉白瓣,碧绿叶。还有那天的纪鸿舟,他能想起来纪鸿舟腰后挂的穗子。
“九千盏荷花灯。”程庭颐哝哝,“对不起……纪风临,我欠你……九千盏灯,九千日夜。”他知道九千是什么意思,九千不是九千,九千是无穷尽。
为什么不是九万呢?
程庭颐抬头望着月亮。月亮就在他的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它。月亮真圆啊,圆得好像一片湖。湖里有一只小舟,正摇摇晃晃地向他驶来。
有人端着枪靠近他,伸臂,把枪戳进他的身体。他被刺得向前倾了一回,再也看不见月亮船了。
“我走了,下回见。”
他在血泊里看见纪鸿舟了,正在挥手和他告别。
“下回是什么时候?”
“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