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少年得意, 世间从未有过他可望不可即之物,哪怕身处尘世间, 见过许多失意之人, 知道其中心碎难言, 也无法明白许多人终日自欺的缘由。
直到今日, 他也想说服自己,她对自己不是全无留恋。
年少从师读书,典籍书册于他而言从不是难事,科考从仕并非一路坦途, 但仍是比旁人少了许多坎坷。
无数前人走过的一条大道, 纵有艰险困苦, 亦难以在他心上掀起多少波澜,身处险境也无多少惧意。
以往有人赞他心志坚定,如今方才知晓,过去是他不在意得失,方能置之度外,做个言行有节为人称道的君子。
而虞烟的心意,谢兰辞是无法不在意的。
谢兰辞撤开一步,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何止是在意,简直锱铢必较,一丝一毫也不想让与旁人。
“这事你说了不算。得听我的。”谢兰辞淡声道,而后不再看她,先行离去。
虞烟怔怔看着他的身影,这不是能强买强卖的生意,也只能如此作罢,暂且不提。
江林州派人围剿山匪,带了众多人马,动静不小,宁王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柏辛也被下了大狱,再也坐不住,强撑病体亲自赶来。
宁王知道谢兰辞不待见自己,往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互不妨碍,但如今能救命的大夫被人关进去,他再也等不下去。
宁王被拦在外面,等得心浮气躁,一见谢兰辞露面,迫不及待地走上回廊,肥胖的身躯把这条道挡了一半,面上笑得一团和气。
“听闻江大人带人剿匪,搜查出许多物证,可喜可贺,真是青胜于蓝。”
停顿两息,续道,“不过这押送入京的嫌犯太多,江大人会不会看走了眼,这里面一位姓柏的大夫,本王识得已久,万万不会和鱼肉百姓丧尽天良的山匪有多少牵扯。”
谢兰辞看着宁王浮肿的脸,徐徐说道,“王爷走这趟,是为了关照旧识,还是说,想为柏辛作保,先将人接出去?”
柏辛在这牢狱中受罪,宁王哪里放心,这毒发时的苦痛比那狱中的刑罚还厉害,这次过来,最好的结果便是将人接走。
听谢兰辞这般说,像是有转圜余地,宁王面色稍缓,轻笑一声,“江大人办案公正,当然不会冤枉好人。本王也不欲做那有违律法之事,目无法纪岂不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又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我找柏大夫是有些要紧事的,委实耽误不得。”
话罢,宁王便笑意盈盈等着谢兰辞点头了。
“有王爷青睐,相比青出于蓝的江大人定然不敢轻忽,更况且,”谢兰辞垂眸扫了眼宁王行动不便的那只腿,牵了牵唇,“王爷身子不适还特意前来。用不了太久,王爷就能再见到他了。”
宁王这些天过得生不如死,见谢兰辞不给面子,脸上笑意尽散,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人。
痛苦驱使下,宁王脑子转的飞快,威逼利诱对谢兰辞不起作用,那只剩一个办法。
“如果没猜错,世子和我有同样的麻烦,既如此,又何必咄咄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