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显帝微微一笑:“这两年中原没有再发生任何战争,倒是离北草原那边出了大麻烦。当年被皇祖父驱逐出境的蛮族又开始骚扰离北,打得难舍难分。”
不论何时,永兴长公主一听到蛮族人就恨得牙痒痒。她咬了咬没剩几颗的牙,一脸怨恨地道:“他们不就是块头大了点,但也是人啊!怎么打完了中原打离北,难道不知道累吗?”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国库已经日渐充盈了。”成显帝道,“虽不说吃什么鲍参翅肚,山珍海味,起码不至于挨饿,能填饱肚子了。”
永兴长公主点了点头:“好啊,不饿肚子就好。你没生在我们那个时候,打仗的时候没东西吃,饿得啃树皮,吃草根,万不得已的时候,人吃人也是有的。没饭吃很难受的。”
“还有皇祖父和父皇欠下的人情债……在这些官员里,几乎个个都有问题,这两年来已经杀了五十多个,下狱流放了几百个了。”
永兴长公主连眼皮都不抬:“当初许给他们爵位,是为了换取他们的帮助来稳定局势,如今局势已稳,那些无德无行没有真本事的,留着也没用,还白白占着一个官位。该敲打的敲打,该杀的就杀,当皇帝不需要心慈手软,不然管不好天下。”
“一年前由林相为首,新建了一个名为督察院的机构,职责便是监察百官。”成显帝道,“林相是名义上的院长,但真正的主心骨是魏其琛……他是我的心腹,是我最信任的人。中州已经乱了几百年,大齐建立以后要重新建立新的规矩和秩序——这是魏其琛告诉我的,也是我的想法。”
永兴长公主疲惫地垂下了眼睑,道:“好。”
或许是预感到自己闭上眼睛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她的眼皮一直在打架。宁怀栩乖巧地站在她的床边,看着这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她是那么羡慕。如果一切顺利,她的孩子也会顺利出生,之后也会娶妻生子,她的孙子,应该也像宁怀栩一样健康、英气。可是,她的孩子胎死腹中,丈夫也躺在冷冰冰的棺木中,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烂成了一具枯骨。
她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怨恨。
太祖皇帝起义,家中男女老幼一概上了战场,她小小年纪便随着父亲征战四方。在别人眼中,太祖皇帝是英雄,在她眼中也是一样,她仰慕父亲,从小刻苦练功只为能为父分忧。等到她上了战场,亲眼见证过残暴无德的蛮族,更是为天下百姓抱不平,烈烈红枪横扫之处,无有一个蛮族能够生还。
她为了天下安定付出了太多。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曾在军中认识了一个憨厚老实的汉子,那男人是她的侍卫,会讲笑话逗她开心。乱世之中一切都是未知数,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人们都是只争朝夕,不问前路。她自然也是一样,因为喜欢,她和那个男人以天地为媒互定终身。这样的感情不说多么深厚,起码是那一段艰难岁月中难得的慰藉,后来那男人在一次交战中为保护她而死,他们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死去的人总是美好的,她一个高傲冷漠的女子,硬是将他记了很久。
好不容易平定天下,她的父亲登基为帝,立国号为“齐”,追随他的将士、帮助过他的地方富商,有的封为王侯将相,公侯伯爵,有的许了金银财宝,土地商铺,总之,都是对那些人来说有好处的事。
可是在她这里,却只封了个永兴长公主。
自古帝王之子是皇子,帝王之女是公主,她身为太祖皇帝亲女,公主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名分,当做封赏给她是什么意思?而其他的兄弟,除了皇子的身份之外,还得到了玄甲、玄铁、玄蛟统领,这个王那个王的身份,她就是一个长公主?
她气势汹汹去找太祖皇帝理论,太祖皇帝却避而不谈,转而和她说起了嫁人的事。那天太祖皇帝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
“你身为女子,要兵权爵位做什么?你看你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寻常女子十六七岁就出嫁了,你都快二十七了,好人家不容易找。不过爹爹还是惦记着你,给你定了东乡侯的嫡子。”
她眉头抽了抽,道:“父皇,你让我嫁人就算了,还要我去给东乡侯的儿子做填房!”
“不是爹爹刻薄,要你去做填房,只是你年纪大了,哪还有未娶过妻的男人让你挑?难道给你定个年纪小的夫婿你就乐意了?你放心,爹爹已经替你相看过了,那东乡侯之子才貌出众,对先头的夫人极好,是个好人,你嫁过去他也不会待你差。至于他的孩子,那更是好说,那孩子年纪还小,你嫁过去之后好好待他,将来和亲生的孩子也没什么差别。就算你实在不喜欢东乡侯之子,也不乐意善待他的孩子,但你身为皇女,难道他还敢给你脸子瞧?东乡侯家中有堆山码海的金银财宝,你能过上很好的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