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接动手控制宁怀钦为自己所用的坏处就表现在这里了——身为帝王之子,自小在宫廷中长大,见识过各种尔虞我诈的楚王殿下,总不可能是个天真烂漫的傻小子。他心眼特别多,身手也十分矫健,在不动用任何神力的情况下,他也没有绝对的自信能赢过宁怀钦。但好在一开始在他身上施加的法术起了作用,宁怀钦对自己深信不疑,他那些心眼子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我是因为修仙不成,想入仕为官。”时涯道,“楚王殿下,你看我救了你的命,这半年来也没少给你出谋划策,到如今也是又打听情报又给你支招,那不知等殿下登基的时候,我能讨到一个什么官当当呢?”
宁怀钦道:“怎么,你这意思,是你当初救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会成为皇帝吗?”
时涯:“……”他还真知道。在去救宁怀钦的路上,他就已经让司命星君看过宁怀钦的命盘,确定了他就是当皇帝的命数,这才更加坚定了要去救他的决心。
只是这种话如何能跟他说呢?要怪就怪宁怀钦脑子转得太快,他一个不小心就被看破了小心思。也怪他从前几乎一直住在天上,几乎没有来到过人间,多少有些不懂人间的人情世故了。
“我与殿下此前从未见过面,连殿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得知殿下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时涯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当时救殿下,是因为离开长极山后,我饿得快吃不上饭了,所以才想用救命之恩求殿下赏我一口饭吃。但是幕僚是殿下提出来的,我只是后来答应而已。而现在殿下可能会成为皇帝,我就想讨个更大的官当当,这难道不行吗?”
宁怀钦看着时涯,倒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时涯这种莫名的信任是怎么回事,反正对他就是一种“时涯就是道,时涯就是理”的心态。
很奇怪。明明他对自己的亲人都没有过绝对的信任,在某一时刻,他也会生出一种“他是不是在骗我”的心态。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做个大大的官。”宁怀钦道,“不如,就封你做国师吧,专门辅佐君主的,你看怎么样?”
时涯道:“是直接册封为国师吗?”他记得魏其琛最后的官是宰相,但他不是刚开始就是宰相的。
“那当然,直接封你当国师。”宁怀钦道,“不过,这都是后话。我还是希望皇兄能够转危为安,继续当他的皇帝,而我则继续当我的楚王。你最好也别天天盼着当国师,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从楚王府里打出去!”
时涯道:“你跟你皇兄的感情还真是好。”
“那当然,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父皇和母后还十分恩爱,那我们兄弟俩的感情自然不会差。甚至于,我们兄弟姐妹四个,除了大姐,剩下三个感情都非常好。”宁怀钦道,“你难道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时涯道:“应该算有吧。”
宁怀钦道:“什么叫算有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啊。”
“因为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只有彼此。”时涯道,“后来,认识的人渐渐多了,也还是觉得和他的关系才是最好的。直到有一次家中遭了难,我和他分开了,待到许多年以后,他重新找了回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宁怀钦道:“在这段时间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涯重新坐回桌子上,虽然手中的桃子只剩下小小的一块果肉,但时涯咬得很小口,好像不是为了吃掉它,而是在借助桃子来疏解自己的心情:“在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一个人……也是因为那个人的保护,他才没有丢掉性命。天长日久的,他对那个救了他、保护他的人产生了感情。可是后来,那个人死了,他伤心欲绝,性情大变,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后来,他索性搬离了家乡,去到一个贫瘠荒芜的地方独自生活,无论别人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
宁怀钦道:“心如死灰。”
“他从前,是一个很贪玩,很会玩的人,有许多数不清的可以捉弄人的鬼点子,可他现在变得沉默寡言,古水无波,我每次见了他,都觉得无比陌生。”时涯渐渐有些哽咽,“我怕极了,我怕他一辈子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同时我也生气,明明还有许多人陪在他身边,为何他的心就总停留在一个死人身上,不肯再分给别的人一个眼神?”
宁怀钦看着他逐渐情绪上涌,但因为并不了解时涯的过去,唯恐弄巧成拙,不敢随意规劝。只是跟他一同坐在了桌子上,在确定他好些了之后,他拿起果盘里最后一只桃子给他,道:“吃吧,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