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王当时在信中说道,他愿意向大齐俯首称臣,意思就是,他愿意放弃大王的身份,离北会成为大齐疆土的一部分。这条件听上去倒是不错,可是一个郡县要有驻军,有地方官,有法律制约……这里面的弯绕太多,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归顺就能归顺的。大齐现如今是安定了,可真算起来,也才打完仗没多久,这次变法改革,多少官员被缉拿入狱,那脑袋砍都砍不完,内部都还没整治干净呢,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管一个离北草原。
目前来看,做一对各取所需的盟友,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第三件事嘛……”魏其琛道,“离北袖手旁观的事仿佛近在眼前,陛下愿意出兵,更多的是为了大齐。玄铁军的将士们不畏生死,必定会浴血杀敌,可恕我直言,离北自古以来一直都是中立的,从未与任何一个国家结盟,我们大齐做了这第一个,是担着风险的。离北王须得拿出点诚意来证明你们想要与大齐结盟的决心……至于这诚意嘛,我们陛下已经替离北王想好了,那便是请离北王到永安做客,届时会以最高礼节款待,大王可以和我们陛下细细商谈联盟事宜,如何?”
话虽是如此说,但离北王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就是想让他到永安为质,如果答应了且不出意外的话,他去了永安之后,估计只有到死的时候才能落叶归根了。
魏其琛道:“我知道这不是小事,所以离北王可以……”
他本想说可以慢慢考虑,但离北王却直截了当地说道:“魏大人,我答应你。别说是到永安为质,便是要我的项上人头,我也绝无二话。”
离北王如此爽快,魏其琛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离北王心系百姓,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此等胸襟,令魏某实在是敬佩。”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离北王倒是不用太过悲观,将来到了永安之后,陛下会以上宾之礼款待离北王,只是离北与中原不同,在吃穿用住上必定会有很大的差别,到时候就得离北王自己适应一下了。”
“我可以相信大人吗?”
魏其琛笑道:“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出于对离北王的敬佩,他安慰他不用太过悲观,当然这也不全是虚言,离北王到永安之后会以上宾之礼招待,只是行动处处受限,比不得在离北自由,也不再是一呼百应的大王。这种从云端跌落到地面的落差感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再者,魏其琛也始终记得,离北和大齐,并不是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谈判的。或者说,他们并不是在谈判,而是大齐在单方面向离北提条件,答应就万事大吉,不答应就诸事免谈,他出于一点敬佩对离北王客客气气,可也仅限于此。大齐将士用血肉打下来万里江山,才有了如今离北的卑微求助,可不能让他给辱没了威严。
之后,魏其琛和离北王在王帐中又聊了许久的战略部署,一直聊到了天光大亮。虽然一夜没睡,但两人是一个比一个兴奋。当然,最兴奋的还要数守在王帐外面的离北百姓,离北王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没什么反应,但是一看到魏其琛就恨不得一蹦三尺高,魏其琛刚出了王帐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了起来。这些离北人民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他一个文官没有他们那么强健的体魄,被围在里面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
这时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不要把使者踩扁了!”
魏其琛忽然笑了出来,道:“没有扁!真的没有扁!我还好好的!”
他薅了一把头发,好歹是没让自己的仪容过于潦草。在许许多多离北人民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他道:“大齐可以出兵,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而带来好消息的魏其琛,瞬间被奉为了救世主,魏其琛生怕自己真被这些猛士踩扁,连忙躲到了镇国将军身后。镇国将军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中气十足地吼道:“老实点!魏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呢。”
没人敢不从,镇国将军吼出第一声的时候人就安静了下来。
魏其琛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道:“至于我们的条件,那就是离北王入永安为质。”
他以为离北王那么受爱戴,而大齐却提出让离北王为质,不说全部,起码得有人站出来反对才对。可事实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魏其琛和其他离北的子民一样看向离北王,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那应该是离北王的女儿。所有人都在关心大齐是否答应出兵,唯有这个不过人小腿高的女娃娃,趴在离北王的肩膀上,用力亲了亲父亲满是胡茬的脸,然后奶声奶气地道:“父王,你变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