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陛下是迫于局势不得不为,否则必招致更难以解决的祸乱,在当时来看的确没有任何问题。”魏其琛道,“但险境已经过去,如今这天下在陛下手中,陛下不是太祖陛下,不需要一个土皇帝在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皇帝道:“确实如此,有些人是该开始清理了。”说到要清理什么人,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他舅舅,当朝首相林巍。天下初定时局不稳,蛮族侵犯过中原一次就想再侵犯第二次,他前面几个皇兄死在了战场上,弟弟尚且年幼,于是皇位就传到了他手上。当时他不到二十岁,年纪不大,之前又不是当做皇位继承人培养的,因此在很多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力不从心。他父皇驾崩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便托付林巍一定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他。
林巍也的确挺尽心尽力的,但坏就坏在他太用心了,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手,搞得他这个皇帝连一点自己拿主意的机会都没有,真真是郁闷死了。
魏其琛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他直接说道:“朕最想清理的,就是朕那个舅舅。”
魏其琛道:“陛下,或许,林相并不是陛下所想的那样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我想的那样?”皇帝道,“满朝文武都说他比我有用,说我是个摆设。”
“臣自然不是随口胡诌的。”魏其琛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这五年里所做的事,林相并非是被蒙在鼓里的。林相在朝中几乎能一手遮天,就算他自己不想,也会有很多人上赶着巴结他。我做的很多事,已经不在职责范围内了,我和逍遥王在调查民情的时候,虽然不会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但总有人能察觉发现端倪,然后将我和逍遥王的所作所为告诉林相。以林相的智慧,他会猜不到我想干什么?或者他真的没猜到,但我的言行举止已经称得上可疑,可林相也并未除掉我。”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陛下不如找个时间和林相单独聊聊。”魏其琛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陛下自登基以来,就再也没有唤过林相一声舅舅吧。”
皇帝垂下了头。自从登基之后,他一直都直接叫林巍的大名,或者称呼他为“林卿”或“丞相”,“舅舅”这个称呼的确是已经许久没有唤过了。
“那要是你猜错了怎么办?”皇帝问。
魏其琛想了想,忽然脑袋一歪,道:“那陛下要罚我吗?”
“你呀……”皇帝指着他,无奈地笑了出来。
皇后带着炖好的银耳莲子羹送来给皇帝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聊到火热。她道:“陛下,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皇帝道:“没有,正是时候。我早就饿了,你快把吃的端上来。”
魏其琛原本默默行礼,听到皇帝像是在撒娇一样的话都惊呆了。而且他刚才并没有自称为“朕”,而是自称为“我”;再看皇后娘娘,她肤色白皙,眉目温雅,未施粉黛也容色俏丽,再看她华服之下隆起的腹部,分明已经怀有身孕,而且已经有五六个月了。
不怪他这么惊讶,因为在他离京去东川上任之前,皇帝和皇后还没有如今这么亲密。
皇后是威北将军的孙女,出身武将世家,性烈如火,和皇帝成婚也是因为先帝下旨不得不为。皇帝不喜欢性情太烈的女子,正好,皇后也不喜欢未曾谋面,只会吟弄风月的皇帝。两人成婚之后为了开枝散叶,在一起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就谁也不管谁了。皇后天天舞刀弄枪,皇帝也天天抱着他的书钻研,后来甚至都不睡在一起了,夫妻两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面。
谁知道后来一朝成了帝后,为了给天下人做个表率,不得不凑在一起假装亲密。魏其琛去东川赴任之前还听皇帝跟他抱怨“那婆娘真是彪悍,谁娶她谁倒霉!”谁知五年后回京,这两人看上去跟新婚夫妻似的……甚至比那个还腻歪,须知这两人新婚都没有那么甜蜜,连圆房生孩子都是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而已。
魏其琛道:“娘娘这是有喜了?”
皇后抚着肚子,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嗯,已经有六个月了。”
“恭喜皇后娘娘,恭喜陛下。”魏其琛道,“皇室添丁,陛下与皇后也夫妻恩爱,这是大喜啊。”
皇帝道:“这是朕的第五个孩子,也是和皇后的第三个孩子,但不知为何,朕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却是最高的。”
魏其琛心道:“在父母的爱情和期待中诞生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来,则化,你也尝一尝。”皇帝分出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给魏其琛,“尝尝皇后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