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夜时,这近两个月来连城难得的平静时刻,军民也分不开住的地界,索性都生起火堆三三两两坐在一处喝酒吃东西。
粮草今日已紧急调拨过来,城中现下是什么都不缺了。
陈怀找到纪盈的时候她正守在一堆火前发呆,他正欲问她,才发觉她抱着双膝坐在火堆前眼神呆滞,双颊微红,喝得醉醺醺的样子。
“伤还没好,为何饮酒?”他皱眉。
她愣愣仰头看他,然后指着不远处喝酒跳舞的几个兵士:“他们不都是吗?这么讲究做什么。对了,席连说我的遗书在你这儿,你给我。”
陈怀拿出她给父母和长姐的两封,她仍旧伸着手盯着他,他双手背在身后:“看过了,你还要要回去吗?”
“我还没死你干嘛看我遗书。”
“写给我的,为何不能看。”
陈怀等了一阵,腿上忽然一阵剧痛,是蹲在他身下的纪盈猛掐了他。
他也蹲坐下来同她一起守着火堆,二人的沉默与周遭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你是内城司的人?”陈怀问。
纪盈呆呆地点点头,只有皇帝能使唤得动荆国公家的小姐,而皇帝若要监视人,必定是内城司。
“你为何进内城司?”这是陈怀想不通的。
看着跳动的火花,纪盈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
“因为哥哥死了,纪家快要守不住了,”她痴痴呆呆说着,“女子不能做官,也没有什么高门愿意娶我,只有内城司,那个咫尺可握住全朝廷官员把柄、得皇帝信赖的地方。否则我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说到最后她浅浅笑了一下,却显得无比无奈。
哥哥死后,江生岭退亲,长姐因兄长的事回了家,当时宸王的处境也不好,受了皇帝责罚,被禁足了一个月。
她第一次见姐姐哭,哭纪家撑不下去了,宸王府也岌岌可危。
“阿盈。”姐姐抚着她的发丝,连笑也撑不出来一个,看着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