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锅里烟气冒出,洇的窗玻璃湿漉漉,刘洁说,蛋好了。揭开锅盖,舀出鸡蛋,浸在凉水里,逸文汰净手说,我来剥壳。刘洁没争。逸文敲碎一只,剥好,递给刘洁,刘洁抬眼笑说,谢谢,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吃,逸文继续剥另一只。两个人的影子,不经意交叠,摇晃着又分开,被灯光拉的细细长长。

余琳拿着逸文的清单,正式独立。买了新煤球炉、水管装上分表,酱油店买油盐酱醋,煤铺买蜂窝煤,每天四点钟起床,天寒地冻去小菜场买菜,买回来,在弄堂生炉子,被浓烟呛得眼睛发酸,好容易生好,顿上钢盅锅烧泡饭。

左右邻居陆续起床,来到灶披间,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侪晓得哪能回事体,暗里交换下眼神,撇嘴笑笑,各忙各的,习以为常。吴妈拎了菜篮子过来,余琳忙说,吴妈,帮我看着点泡饭,不要扑出来。蹬蹬蹬往楼上奔。吴妈说,啥意思,事到如今,还使唤我。

余琳奔进房间,潘家妈抱着壮壮,不高兴说,小囝哭惨,阿琳去哪里了。余琳说,我不要烧早饭啊。抓住娟娟打屁股,骂说,我有没有讲过,弟弟哭了,就冲奶瓶,为啥不冲,要气死我是吧。潘家妈说,一大清早、又打又骂,像啥样子,娟娟刷牙齿去,还要上学堂。娟娟下楼去,余琳冲来奶瓶,潘家妈接过,板着脸说,我来喂,该忙啥忙啥去,马桶还没倒。我年轻辰光,一人带四个小囝,也没像阿琳这样,弄得鸡飞狗跳。

余琳没响,咬着牙,拎马桶去积粪池,看到公共自来水处,刘阿婆女儿,埋头在刷马桶,面前摆了十数只,仅有一只手,握着竹筅帚,搅动桶内的毛蚶壳,咕噜噜响声振天,走老远了,还能听见。

泡饭已经翻滚,余琳盛一碗给娟娟,挟了块红豆腐乳,站在案板前,凑和吃。娟娟说,我饭盒准备好了嘛。余琳说,嗯。娟娟不放心,拿过饭盒掰开看,吴妈在煮小馄饨,暗瞟了眼,只有米和几根青菜。娟娟说,我不要吃青菜。余琳说,再带两块红豆腐乳。娟娟说,我也不要。余琳骂说,不要吃了,饿死算数。端起钢盅锅,头也不回上楼。

娟娟哭着吃完泡饭,背起书包往外走,走两步,听背后有人喊自己,回头看是吴妈,抽噎说,阿奶。吴妈说,饭盒呢。娟娟从书包里取出来,吴妈接过,把一块咸肉摆进去,唬着脸说,就这一趟,不许讲给姆妈听。娟娟说,好。眼泪水淌淌滴。

第78章 朋友

赵晓苹把钞票数了数,递给玉宝说,一百块够吧,不够我还有。玉宝接过说,足够应付过年了,谢谢。赵晓苹说,谢啥,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俩啥关系,比亲姊妹还亲。

玉宝说,我听玉卿讲,晓苹三天两头、往同福里娘家跑,不大住回虹口,为啥。赵晓苹欲言又止。玉宝说,讲呀。

赵晓苹说,玉宝还记得,王双飞吧。玉宝说,嗯。赵晓苹说,我曾嘲笑王双飞,下身先天性畸型,千万不能嫁。没想到,这种触霉头的事体,竟然落到我头上。玉宝一吓说,啥意思,难道陆继海也是。赵晓苹吞吐说,倒不是畸型。玉宝说,那是啥。赵晓苹说,我问玉宝,和潘姐夫,一个月几趟。玉宝说,这种事体、好打听的。赵晓苹说,我认真问。玉宝看看四周,凑近耳畔嘀咕。赵晓苹说,结棍,一次多长辰光。玉宝也小声讲了。

赵晓苹惊怔,吸口气说,潘姐夫,这是井底里雕花。玉宝说,哪能讲。赵晓苹说,深刻。玉宝红脸说,讲重点。赵晓苹说,陆继海吧,只要我不提,绝对不会主动。我有趟憋气,两个月没做过。玉宝皱眉说,那结婚不到一年,这不正常。赵晓苹说,还有,好容易进去了,还没感觉,就瘫了。辰光一长,我也灰心了。我没结婚前常想,为啥陆继海条件嘎好,又是服装厂小领导,又有房,买相不难看,性格也不错,父母还是国营厂老职工,啥样优秀的小姐寻不到,要娶我这种有案底的个体户。原来和王双飞是兄弟。

玉宝说,陆继海若知晓自己有这毛病,结婚前还不讲,是欺瞒、实属不厚道。赵晓苹说,也怪我当时心态不好,只看表面现象,没往深里了解,急吼吼就结了。我自己酿的苦酒,只好自己吞。

玉宝说,陆继海对晓苹好吧。赵晓苹说,凭良心讲,除了夜里这档事体,平常对我蛮好的。爷娘对我也客气。看着陆继海,也觉得有些可怜,伊肯定也不愿这样,唉,想想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吧。玉宝说,那去医院检查过嘛。赵晓苹说,陆继海死活不肯去,讲被人晓得,没脸活了。玉宝没好气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赵晓苹惆怅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