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突然睁开清亮的眼睛,从扶手椅上弹了起来,与李凌冰交换了一个眼神,“十三声?是我们与太监约定好的数?”
钦天监的掌印太监伴君左右,掌管着天家龙玺。圣人久不管朝事,御旨批红是由秉笔太监写字,掌印太监盖印。掌印太监诨名“内相”,干儿子们都叫他老祖宗。这位他老祖宗生性好赌,如今把宝压在裕王身上,认了第一百零五个干儿子——李淮身边的内侍冯宝。
他们约定好,只要圣人那边有风吹草动,就让打更的太监打十三下梆鼓。
李凌冰走到架子前,取下狐毛大氅,边系带子,边道:“圣人不成了,恐怕已在写诏,我要去盯一眼。”
李淮急问:“去哪找圣人?”
李凌冰笑笑,“还能在哪?圣人久不出炉房,还在那做长生不老的大梦!”
李凌冰发现,越是富贵滔天之人越是怕死。
圣人自视如天,天又如何会老,又如何会死?
可他偏偏就要死了。
李淮手摸自己的伤口,皱眉,凝眸,似有什么事犹豫不敢开口。
李凌冰心领神会,“弟弟,你不必去。这件事,无论成与败,都由姐姐一人承担。”
李淮的脸一红,随后又一白,低下头,不言语了。
李凌冰的余光瞥到地上那截断了的箭。
天意般,光王李宜正被关在皇后宫中,至少这一个是坏不了事的。
李凌冰捡起箭,藏在怀中,拉起狐毛大氅的兜帽,一头扎入黑夜之中。她此去,甚至没有人为她掌灯,她走在黑夜里,唯有身上的大氅温暖着她,怀中的利箭激励着她,身后的幼弟怜悯着她。
天上在下冬雨。
她抬起头,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