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沉这一喊引来不少军士侧目。
“你看看他们的眼神,充满疑惑、恐惧和探究,军心已散。”严通儒摇头,“无视两国议和,私自联合大氏人,合围定州城。就算严克心中无愧,行事磊落,却也是剑走偏锋,离经叛道!我们信他!你母亲妹妹信他!可朝里的人不会信他!圣人不会信他!天下的人不会信他!”言毕,他长叹了口气。
严沉道:“父亲,圣人也召四弟回京。等他回家,我们好好与他说一说。”
严通儒望着长子,嘴角挂上一个苦笑,问:“你弟弟他会回京吗?他能回京吗?他敢回京吗?”
严沉一辈子都长在父亲身边,只见过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从未经历过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但即使如此,他也渐渐回过味来——四弟他再也不能回家了。
严沉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圣人能杀四弟,就能杀父亲。他眼皮一跳,急忙道:“父亲,你也不能回京。帅印让我送回京吧,圣人问起,就说你病了。”
严通儒低下头,“你母亲与妹妹怎么办?你怎么办?”他又抬头,横呈长剑,单臂掷出剑锋,寒光闪上他的黑眸,“我也须对得起手中这柄剑。我们严氏祖训,爱民,报国——忠君。”
严沉仰头凝望虎牢山,漆黑的瞳孔突然放大,蹿起来,指着不远处,“大帅,是雪流沙!下面有一队人马,马上要被雪吞掉了!有人跑上冰河了,十一月的河还没冻结实,他们会掉进去的。”
寒月挂空,近处的山脚下,人和马在狂奔,后面追着直泻而下的黑色雪龙。一盏灯笼摇摇晃晃,奔跑,跌倒,再奔跑,以极乱的轨迹跑进河心。
四周的冰裂开,那盏灯笼暗了下来,彻底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救人!”严通儒吼起来。
兵士们原本聚在篝火边,聊天、吃干粮、磨兵器。主帅一声令下,手上的事通通被放下,齐刷刷站起来,在各自队中报数,由卒长领着,向雪崩处狂奔。
那些被压的人仿佛在腾云驾雾。
雪体分崩离析,呼啸着声势浩大向山下冲,将蚂蚁一般的一队人淹没。
严通儒下令:“救河上的人。”
武卒们折回去,踩上已经碎裂成龟纹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