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她感觉她一路颠簸了许久。清晨出的门,抵达时,已经是黄昏了。她坐在轿中,有陌生的声音唤她出去。她动都不敢动,仍是坐着。她心里难受,可眼泪已经流尽了。干涸的泪痕紧紧贴在她脸上,风一吹过,就泛起幽幽的冷意。她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该下轿了,可她的双腿却麻木得难以动弹。最后还是雪青的声音让她有了力气。她听见雪青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即碎的明珠。她说:“娘子,该下来了。”
若微站起身,下了轿子,眼泪却落下了。
然后,她发现站在一个陌生的院子前。
黄昏已浓,月上梢头。葱茏的花木,环绕着玲珑的楼阁。馥郁金桂,西府海棠,泛出沉郁的芬香。树木山石,亭榭回廊,有汩汩的活水,正在静谧地流动。各色的琉璃灯,在沉寂的暮色中,相映着融融的灯火。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若微怔怔的看着。在燥热的夏夜里,全身竟泛起了阵阵寒意。
她站在原地,难以迈步。雪青和云霏俱担忧地望着她。她勉力一笑,正想开口,却见院中忽而走出一行人。最前头的是一个老嬷嬷,昂头朝着她走来。而她后头跟着几个婢女和小厮,皆垂首静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嬷嬷走近她,站定,问:“娘子如何哭了?”
若微一愣,方想开口说话,便听她不客气地说:“只这一次,以后便不许了。您是何等身份,能有幸侍奉郎君,应该欣喜感激才是。可不许再露出一副哭相,平白添了晦气,惹郎君不喜。”
雪青和云霏眼睛皆一瞪,都望向若微,却见若微垂首,竟默默应了下来。
二人于是默然。
嬷嬷满意颔首。很快她又告诉若微,说自己姓徐,让若微日后唤她徐姑姑便是。说完,徐姑姑也没让若微一行人进去,仍是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话——
若微沉默地听完了。她站在冷风中,徐姑姑如刀刺般的眼睛盯着她。而她稍稍看向四周,院中的仆婢差使,俱都如泥胎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只是垂首静听,仿佛整个人都已经镶嵌进了溶溶的月色里。除了流水声,风刮过树叶的声音,竟连一丝人的声息都不能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