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世打个激灵,道:“可别是玉莲渴得受不住,扎进缸里喝水罢。”黄湘听得悚然,连连叫道:“你可别唬我。”
那天玉莲见他时还十分持礼,她若当真按捺不住,放下面子去饮水,一定已在经受着非常的苦楚。江游世暗地出了满头冷汗,心道:“黄兄呀黄兄,将这个说与你听,才真正是唬你呢。”
两人走到玉莲所住的屋子,正待推门进去,黄湘却拦着道:“屋里有人。”不消他们两个问答,屋门开了,里边那人冷冰冰看了他两个一眼,从他们身边急匆匆地要走——这人正是尹季泉!
黄湘看他走得匆忙,喝道:“不许跑!”尹季泉板着白脸,抿嘴不答。
江游世苦中寻乐地想:“段小姐到处和稀泥,当真不容易。”僵持了一会,江游世道:“尹兄在这找到了甚么?”尹季泉只当他也讥自己,皱眉道:“与你何干,我也未拦着你们翻拣,你们只管自己找便是。”
黄湘怒道:“谁知道你藏了多少证物。”
江游世想:“在我面前吵,我也给不了你俩好处。”还是将尹季泉放走了。黄湘还自怨怨不平,江游世走到玉莲床头,掀起瓷枕,道:“瞧瞧这儿。”
黄湘道:“空空如也的,你又吓唬我了。”
江游世指着瓷枕底下,抹了一圈道:“这枕头上全是水渍,被褥也尚没干透。”黄湘一摸被褥,果真满手都是潮气,道:“可她为何弄得四处都湿淋淋的?”
江游世反问道:“你若是喝多了酒,总会怎么样?”黄湘道:“喝多了往往便吐了……但愿不是玉莲喝多了水,吐在床上!”
江游世笑道:“黄兄说得不错。”黄湘骇然道:“我胡乱一说罢了,怎能真是这样!”
他 们在屋里逡回几圈,除了佐证原先的猜想,却没找到新的线索。不觉又是天暮,两人各自回房里歇息。江游世正解了外衣,卧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窗棂忽然笃笃 地作响。他心里想:“莫不是那歹人来了。”将隙月剑抓在手里,赤脚摸到窗边。附耳听了一会,窗外“格格”地低笑了几声,江游世松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外面 那红衣人影朝他招手道:“出来!”
江游世压着嗓子,轻轻朝她叫:“做什么?”
段红枝也不答话,两手撑上窗沿,就要从窗户进来。江游世吓了一跳,想把窗合上,结果慢了一步,被她抵着一条缝。
江游世道:“我还没穿外衣呢,”窗户外面段红枝闷闷笑了一声,道:“我可没有拦着你穿,出来请你喝酒呀。”
第十二章 慎独
“黄湘呢?”江游世警觉道。
“他是个傻的,我不要和他玩儿,”段红枝这么说着,却伸手去敲旁边的窗户。
“你做什么,”江游世急了,伸出一只手拽她袖子,“那边是我师父!”
段红枝瞪了他一眼,施施然把手抽回来,改去敲另一边。
黄 湘起得比谁都快。待得江游世收拾齐整,他们俩已经在夜风里吹了好一会儿了。段家武馆为显气派,周围立着的架灯常常是不熄灭的,照得院中颇是明亮。这会儿才 看见黄湘匆忙里系坏了腰带,布料团在一起,和挂了一团干菜一样。黄湘大为羞窘,手忙脚乱地把外袍扯平了。段红枝嘲道:“你急什么,又没有人要看你。”黄湘 赌气道:“那你叫我作甚,怎不叫你尹大哥来喝酒。”
段红枝道:“你愿与他喝么?那我叫他来,我走啦!”说完之后,她叹口气,又道:“他一天未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
黄湘道:“我却见过他,鬼鬼祟祟地查案呢,定是找到什么东西,不想教我看见,抢去风头。”
段红枝给他逗得喜笑颜开,道:“你性子这样憨直,你能查到多少事情?”
性子憨直——早有许多人这样说过黄湘,黄湘也不以为是个缺点,因为习练武学次要的是心慧通明,首要的却是纯挚踏实。可现下段红枝也笑他,他心里便有种无名的郁火,道:“你总说我傻,我不着用,我不配吃你的酒,我替你们两个把风罢!”
段红枝想不及他这样生气,一时无话可说。江游世接过话道:“黄兄,你武功可比他高得多啦!若真是傻子,可当不成‘衢山四侠’的名头。”
段红枝听了讶道:“你竟是那个黄湘!我以为你和他同名同姓呢。”黄湘闷道:“我就是他。”这话在他心里憋了老长时间,终于说出口来,一下舒坦许多。
江游世道:“段姑娘,你说要请我两个吃酒,倒不见你带酒来。”段红枝笑道:“这是我家,要什么没有。我爹爹藏了一坛春竹叶,我想了好久啦!”自去地窖中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