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竟也学会了朱门食百姓之肉,饮黎庶之血,却还顾影自怜的做派。
痛悔与愧怍一瞬向她周身袭来。
却听裴时行轻叹道:“殿下,抬眸望臣。”
面色微白的女子闻言,乖顺抬眼。
“这不怪您。”
他目色温柔,将其中的沉静与笃定一并毫无保留地展露给她。
“若世间当真有什么无瑕,那想必善良便是唯一宝贵之物,乃是这俗世间最高贵而不可被苛责的善德。”
“您见周颐老态而生怜,为善;知老丈盲眼落泪而生愤,为知是非;听臣一语便透彻全境,是慧;而如今的自惭一念,是谦。”
他历数着她的种种优点,面上笑意骄傲又怜惜。
“您觉周颐为幼子以私权谋职是错,可又觉自己其实并无资格指摘旁人。”
长公主琥珀双眸倏然张大。
他说的极是。
若真论及承蒙祖荫,不事生产,又有谁能比得上她这位纨绔又浮浪的长公主呢。
她的确厌恶周旭,亦厌恶权贵徇私之举。
可她着实疑惑——
自己究竟有无资格去厌恶这些同她站在一条河流之中,遍身绮罗却又浑身斑斑,沾满漆黑血迹的“贵人”?
“殿下当然可以厌恶他们。”
天边却有白亮清光,倏然刺破黑流中的所有迷雾惘然。
是裴时行。
他望出她眼中之惑,亦驱开她心头迷惘:
“臣亦厌恶他们。所以臣不敢徇私,不敢随心弄权,不敢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