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见到她时,谢韫正端直地跪坐在书案前,手上字随笔动,正在抄写着什么。
她簪发尽解,粗衣素裳,只用一根布帛系住发尾,周身气质清冷。
在这幽幽宫阁中,仿佛是故纸堆中生出的魂灵,已一个人静默地等候了千百年。
听得来人蛩音,专心伏案的谢韫一瞬紧张,却在下一瞬意识到,这般轻柔的步调,并不是习武十数载的皇帝能有的。
果然,是元承晚来见她了。
“拜见晋阳长公主。”谢韫目中蕴了浮光,并不多言,只恭敬地投体伏拜。
“谢氏,”
长公主并未受下这一礼,她惯常称她一声皇嫂,今时今日,却要在心头刻意提醒过自己,人物尽改。
元承晚要亲口地问一问她:“万寿宴上对我下药,意欲设计我的人,是你?”
谢韫阖眸,也阖住满腔愧痛:“是我。”
“为何?”
“为何?”她轻轻叹了一气,第一次对着一个人剖白内心,“我自幼体弱,怀喜两次都无法保住腹中子,那时并没有盈袖,我已然是无子之相。”
“我一早便在心头震恐,怕皇帝总有一日会选新人入宫。
“无子的女人在后宫又该如何生存呢?”
且还是个受着皇帝当下的宠爱,被他高高架起向世人宣告过的唯一挚爱。
“所以我想为自己寻些倚仗。纵有一日人老珠黄,我也可以安稳终老,不必莫名身死在冷宫之中。”
真要论来,崔慎同她才是真正的表兄妹,谢韫曾亲眼见着她那个地位卑微的姨母是怎样得了主君一时宠爱,又在之后被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