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晚眸中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下泪来,所有被压制的记忆也在这一刻重归脑海,她什么都记起了。
记起她的阿娘死去十几年了,记起她嫁了个极坏的裴时行,如今也同他生了个小姑娘了。
“你放不下他,也放不下你们的小姑娘,快回吧。”
她死死拽住阿娘的袖袂,可还是被无情地推了出去。
双眸最后映出的是阿娘仙姿飘洒的背影。
阿娘甚至不愿再让她望一眼自己的面容,元承晚心头蓄了些悲伤。
可张开眸子,身上痛感隐隐,她对上了另一双更为悲伤的眼眸。
是裴时行。
他换了干净的衣物,发冠束的一丝不苟才敢入暖房。可眸子里几乎要溢出的惧痛,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狼狈。
裴时行前夜匆匆赶回,不知自己在院中站了几个时辰,才听得房内传出喜讯。
可未及他浑身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未及他将目光触及那个柔软粉嫩的襁褓,便见元承晚面色煞白。
她正慢慢阖住的双眸仿佛一幕幕被放缓落下的刀子,将裴时行本就脆弱的神经绞得血肉模糊。
此刻的她几乎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每一瓣花叶上都覆了无力回天的冰霜。
他几乎是凄厉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傅姆嬷嬷们被他惊了一瞬,都安慰说长公主这是生产太累了,一时晕厥了过去。
可他一刻不离地守在她榻边,却生生等了两个日夜。
直到此刻,才终于等到那双琥珀般流丽的眼眸重新张开。
她总不醒,府上的其他人也渐渐感知到了异样,一片惊惶之中,太医署的人一个接一个,可诸位御医来探遍都探不出什么异症。
裴时行先是焦急,而后是痛苦怨愤,但这么一刻刻捱下去,他渐觉自己已经颓然无力。
已经感知不到什么悲伤,抑或无助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