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霁楼没有听见,已经摊开那尺雪白的丝纨,在那里起笔。
绿腰不再去管他,反正他明日就要回书院,而她也正好要回娘家一趟,两人分道扬镳些时日,对谁都好。
于是她又从针线笼里拿出绣绷,还是回到自己擅长的事上,才有安全感。
绿腰靠在炕头,绣一幅四壁观音,待差不多描线成型,已经到了深夜,看他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她强撑着眼皮,灯火跳跃之中,他的影子时高时低,她的后脑发髻也越来越重,终于,脑袋歪下去,彻底睡着了。
第二日早起,她的床头摆放着一副白卷,用丝带绑了,她解开,认出上面的人正是自己,可是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和力透纸背的下笔,几乎令她感到不适。
比通篇用朱砂描就,更令她感到惊骇的是,画面却并非对她的刺绣情景的描摹,那是女子的睡颜,手里握着针线,大约是因为做绣活困极,半靠在枕上便睡去,手里的一根银针将坠未坠。
她昨夜为赶他走,早早便开始穿针引线,一直绣到三更天,她还记得他坐在椅子上,对着她描摹点染的样子。
原来他一直都未曾动笔。
也就是说,从亥时起,他静静坐在地上,一直那么看着她,直到她入睡。
她几乎感到一种恐怖。
画上的她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他故意没有完成。
清晨,严霁楼出发去书院之前,将那幅因为寡嫂的任性,而未完成的秋山晴岚图,点火烧掉。
不受他控制的东西,总令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