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更半夜的,皇后娘娘突然出现,一张口就是问八阿哥的情况,贞妃心里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知道堂姐死前,是想将八阿哥交给皇后抚养的,但最后皇上改了主意,还是给了她。
她并不怎么喜欢孩子,但是这一日复一日的寂寥生活中,有个会咿咿呀呀跟你说话的孩子,仿佛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皇后也多年无子,难不成皇后想将八阿个哥再夺回去?
贞妃眼神里带着防备,小声问道:“娘娘这么晚过来,是想问八阿哥的情况吗?”
孟露倒是没察觉贞妃的心思,她酝酿半晌,语气凄凄:“皇上下午从悯忠寺回来,突然就发起了高热,眼下正昏迷不醒,太后的意思是,让你和佟福晋去侍疾。”
“嫔妾去侍疾?”听闻顺治高烧,贞妃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又快速的隐藏,她皱眉担忧道:“皇上怎么突然就病了,嫔妾收拾收拾,这就带着八阿哥去乾清宫。”
贞妃想起年前顺治那一回生病,便常常派人传召,说是想见八阿哥,拖八阿哥的洪福,贞妃也得了顺治不少赏赐,若是这次八阿哥再能讨得皇上开心,说不得会又更加丰厚的赏赐。
她说着就要转身进里面收拾,孟露忍不住出声喊住她,见她回头,孟露嘴巴动了又动,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提醒她:“皇上的病,太医说多半是天花,八阿哥年幼体弱,就不要带了,你这些日子也是需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前乾清宫的,就不要带他了。 ”贞妃闻言,果然顿住了,嘴角隐隐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她慢慢问道:“皇后娘娘,太后是让嫔妾和佟福晋去侍疾吗?”“太后口谕的确如此。”孟露叹了口气,别过视线不忍看贞妃脸上的害怕惊恐。
她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提醒她:“天花易染人,你自己注意保护好自己吧。”
话毕,孟露也就离开了 ,她只能提醒一句,至于接下来贞妃如何自救,能否自救成功,她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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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孟露每天晨起都会去乾清宫外头站上一会儿,太后下令,为防天花肆虐蔓延,乾清宫只进不出,倒是省去了孟露的许多麻烦。
这几日,后宫前所未有的风平浪静,除了佟福晋和贞妃在乾清宫伺候顺治外,其他的人几乎每日都会去宫中的佛堂祈福一整天,所求不过是希望顺治能够痊愈,毕竟她们大部分人无子无女,又那般年轻,顺治若是这个时候去了,她们的后半生岂不是更加难过。
只有孟露,她心里是高兴的。
初五这一日,孟露去乾清宫时,发现庄太后的仪驾在外头,庄太后人却不在。
孟露心里一惊,上前一问,才知道今早太后过来的时候,顺治的情况突然就不好了,迷迷糊糊间喊了一声皇额娘,消息传到庄太后耳中,庄太后的理智功亏一篑,当下也顾不得天花会不会肆虐,立刻就去了顺治塌前。
此时的顺治刚从昏睡中苏醒,他脸上手臂上皆是一个接一个的红疹,呼吸又粗又沉,只听声音,说他是耄耋老人也不为过。
对亲儿子的怜惜疼爱,终是压过了庄太后心里的沉着冷静,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顺治的脸颊,哽咽道:“我的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顺治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没坐上这个皇位,还是皇额娘怀里尽情玩耍的小阿哥,他们母子间没有生出后来那许多龃龉,彼时皇额娘将他捧在手心里宠着,他也是皇额娘调皮又不失懂事乖巧的孩子。
思及梦中情景,再看到眼前形容憔悴,眼下乌青的皇额娘,顺治的心顿时就柔软下来,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眶含泪道:“皇额娘,儿子害怕。”
害怕没有治理好江山,害怕丢了祖宗千辛万苦打下的基业,害怕被皇额娘责怪,更害怕死去。
庄太后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此刻她全然忘记了顺治曾经是如何同她作对,说出那些令她心如刀割的话。她拉着顺治的手,心里不断祈祷着老天能放过顺治,他虽然任性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好孩子。
天下该死之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让她的儿子染上了这病?
可哪怕庄太后再觉得天命不公,依旧无法改变顺治极有可能英年崩逝的可能。
母子两没说上几句话,顺治便再度陷入了昏睡,庄太后就在他塌前坐着,握着顺治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
乾清宫外,孟露左等右等不见庄太后出来,她心中焦躁,正欲咬牙进去一探究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皇额娘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