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前朝,胤礽的地位,绝无人能动摇,就算皇帝动了废太子心思,也有无数前朝大臣拼死上谏,前朝国祚二百七十六年,未有废立太子之事,然而,在大清朝,此事却未必。
尽管进关日久,康熙又格外尊崇汉学,但满人马背上民族的传统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蒙族素来便有幼子守灶的习俗,至于大清,前面几任汗位的传承,更多的是谁强谁上,和汉人那套礼义完全不同,在这等文化下,胤礽的太子之位,未必那么稳当。
要不然,怎么明珠敢几乎摆明车马展示他对皇太子一系的不满。
无论皇太子如何优秀,大阿哥到底比他年长,可以早一步入朝理事,殊不知皇太子是否会一步慢步步慢,被大阿哥拉下马去。
更何况,尽管万岁爷这些年一直在尽量收拢权利,但议政王大臣会议仍然存在,要知道,入关之前,还是金国的时候,大汗都是由王公贵族集体推选,宗亲贝勒、王公大臣们在决定帝位传承时,不是完全说不上话。
到底最后鹿死谁手,不到最后关头,尚且未知。
有些大臣,便想着拼那个万一,使上千般手段,就为了将女儿送入大阿哥院内,毕竟,从龙之功,实在过于诱人,足以迷了许多人的眼;另一些大臣,则对大阿哥后院避之唯恐不及,长子和嫡子,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愿意卷入这滩浑水的,更是费劲了心思,如何才能不得罪皇家的前提下,避开大阿哥。
沉浸在儿子即将长大成人喜悦中的康熙,全然没有意识到大臣们复杂的心里活动,此时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同盛年的老虎,精力充沛,身强力壮,全然没有意识到儿子长大成人的威胁。
反而云珠比康熙更早意识到这些。
自从塔娜出生之后,永和宫中又多了一个女儿,乌希那和塔娜两人打打闹闹的,为永和宫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同样的也牵扯了云珠许多精力。永寿宫钮祜禄贵妃已经从小格格夭折的悲痛中缓了过来,调养好身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宫权收了回去。
云珠倒也趁机躲了清闲。
虽说不掌宫权,在许多事情上,或许没那么方便,但云珠的份位、宠爱、子女都摆在这儿,谁也不敢真的怠慢了她去,钮祜禄贵妃将宫权收回后,云珠反而可以清清静静的好好带孩子。
永和宫便这么沉寂了下来,外命妇入宫已经很长时间不给永和宫递折子,给云珠请安了。
然而在康熙发了大选的圣旨后,永和宫理再次热闹起来,人流如织。
此次秀女限制在满八旗,这些满人们随着世宗入关,族里总有些人能在宫中说上话,那些实在破落的破落户,倒无需担心,反而那些在朝堂上为官的大人们,为了自己的盘算,频频让家中女眷往后宫走动,不止云珠处,钮祜禄贵妃、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处,走动之人更多。
云珠第一次遇见某位大人的夫人,拐弯抹角的求云珠让她家女儿落选,再大的富贵也不要的时候,还愣了愣,才咂摸出背后的门道。
“夫人您这就高估我了,大阿哥的婚事,自有万岁爷做主,我人微言轻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回过神的云珠,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和缓余地。
能将这偌大江山握在手中,康熙何其敏锐,他此时是没有往此处想,但要不了多久,进宫的人一多,康熙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种犯帝王忌讳的事情,赶紧躲开还来不及,云珠又怎么可能插手。
这夫人放在桌子上的信封确实不薄,里面许是不菲的好处,然而这银子,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是。
云珠客气却坚决地将这夫人送了出去,待这夫人前脚刚出永和宫门,立即便嚷嚷着头疼,让秋菊赶紧去太医院宣召刘太医。
刘太医恭敬地给云珠诊脉,只觉手下脉象很是康健,但他到底已经负责永和宫的脉案多年,稍稍瞥见云珠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已知她的目的,脸上神情一顿,露出忧心忡忡之色:“娘娘,您思虑过甚,需静养为妙。”
云珠满意地笑了。
得了刘太医这句话,永和宫顺理成章的闭门谢客,中药味顺着紧闭的院墙,远远飘出。
这让进宫问安的内外命妇们,都知道永和宫德妃身子抱恙之事,再也不往永和宫递牌子求见,一股脑地往永寿宫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