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尘雾蔼蔼,后背空空荡荡,让他在迷茫混沌恐慌畏怯中抓到一点安定的,竟然只是“江纵”两个字而已。
齐向然多看了很久,慢慢起身,下意识要插兜,却突然记起这裤子还是脏的,他手只能垂在两边,冲江纵往外扬了扬头。
这个公安局很新,设在新区商业圈边缘,从大门口的院子里一抬头,就能见着下坝村见不到的林立高楼,跟在那里面工作生活的人的心气儿一样直耸云天。
齐向然一直望着。
凌晨四五点,很少有灯在亮,浮华尽褪之后的深夜,水泥搭筑的冰冷世界,金钱权利欲望织笼成的一片天,黑压压乌凄凄凉嗖嗖,沉在成年人的眼前。
静谧中“哒”一声,接着是烟丝燃烧的声音,他转头看,江纵夹着两支点好的烟,也正看他,视线在灰雾里一碰,他摊手,示意齐向然分走其中一支。
第二次了。
除却昨夜梦境回溯的那晚,跟江纵肩并着肩站在一起安静抽烟,记忆里的第二次了。
齐向然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意识到自己真正长大这回事。他其实不知道,他心里的刻度尺是比着江纵来的。
他每一步都踩着江纵踩过的脚印,每一个成果都渴望江纵的肯定,对他来说,他的成长只有得到了江纵的反馈,那才叫做成长。
他长大了。
他像一个江纵的同龄人,真正的大人,他们肩膀凑在一起,江纵会自然而然地向他分同一包烟,他们站在同一片夜幕下,同样对着黑暗不言不语,烟草味将他们融化,化成灯光下的两片黑影,又将他们重塑,塑成骨连着骨筋连着筋的共同体。
虽然这大概只是错觉,只是臆想,但在这一刻,抛却身份年龄阅历别的一切命运赋予,他们无限平等,他们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