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舞池里头肉体叠着肉体,像被鼓点敲震的波浪一样起伏。最中间的台子上正有个只穿着镂空裤衩的肌肉男表演钢管舞,最密集的人群都挤在舞台边缘,手都亢奋地伸出去,胡乱在抓火辣暧昧的空气。
明明从前神经最容易被这种放浪形骸点燃,看着这场景,齐向然却站住没动了。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博物馆听高校教授给他讲故事,转眼就来这种地方纵情声色,不知道从哪儿涌上来一股恍惚感,让他脑子里浮现出“不应该”三个字。
背后有人靠近,他转头,江纵跟到了他身后,浑身那股沉稳平静的气质,跟这里简直是格格不入。几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巧从他们旁边路过,互相拍着屁股调笑,江纵不甚在意地往那边瞥了眼,齐向然注意到他的动作,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
“先找个地方坐吧。”他别过头,往吧台的方向走,一个黄毛高个靠在吧台边,见齐向然走过来,端着酒冲他吹口哨。
江纵在原地等着,见到齐向然熟门熟路跟那人说了几句话,黄毛打了个响指,指挥一个服务员替齐向然安排位置,这时候江纵才跟上去。
一路上明里暗里,数不清的视线往他俩身上缠,江纵进出那么多回酒吧,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男人抛媚眼的。
“坐这儿能看表演。”齐向然点完酒,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个二楼的卡座区,不设隔断,人也很多,但比楼下稍微安静一点,角落里有几对紧搂着喝酒说话的,时不时就亲上一口。
“别的地儿也没位置了,”齐向然这么评价,“还成吧。”
江纵往沙发上靠了靠,目光很轻地在楼下放纵的人群里掠了一圈:“经常来这儿?”
“啊。”齐向然往吧台的方向一抬下巴,“见着那黄毛没,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还跟他打过架。那时候他是混混,我是学生,现在他是老板,我是混混。”他笑了笑,“要不俗话总说风水轮流转呢……不过小黄毛人还不错,来这儿喝酒给我打八折。”
他弹了支烟出来,把烟盒扔到桌上,“对了,待会儿你给钱啊。”
“你带我见世面,”江纵笑了下,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我给钱算什么?”
齐向然咬住烟,歪了歪头,眉头一挑,说:“学费吧。就算让我给,我也压根掏不出来啊,点的全是好酒。”
学费。
这两个字有点意思。
“学什么?”江纵问。
齐向然摸出打火机,听到这话,往周围看了一圈,又抬眼看江纵。他往前倾身,手肘搁到膝盖上,也学江纵的玩味,他问:“从进来到现在……有十分钟了吧?江纵,你还没学到么?”
说完他嗤笑一声,看样子也并没想过要江纵回答,打火机在他手里灵巧地转了转,“哒”地一下,火光映亮他的脸。
江纵注视着齐向然,溟蒙的光线下,人总是要比平时显得更神秘更诱惑一点。齐向然头发有些长了,垂眼点烟的时候,挡住了一半的眼睛。像是懒得打理,所以发丝微卷,看起来很有一分随意。
这种带点落拓的随意是很吸引人的。
一支烟抽到底,酒和小吃也全上来了。齐向然自然识货,点的全是好东西,不仅好,而且烈,服务员替他们开酒的时候,几乎二楼所有人都盯着他们这桌看,个个眼睛闪着蠢蠢欲动的光,为钱吧,也可能为人。
江纵不搭茬,齐向然再没什么话想说了,边喝酒边看着楼下高潮迭起的表演,钢管舞后头接着几个变装皇后唱歌跳舞,他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江纵倒是一直没有碰酒,不多会儿,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先跟齐向然搭了几句话,齐向然轻飘飘看他一眼,没搭理他,于是他便贴到江纵身边坐下,笑意盈盈地要敬他酒喝。
打扮很精致的一个男孩子,长得不赖,这是他率先主动出击的本钱。抬手间露出一把好腰,柔韧纤细,弯弯的弧度像亟待人将手放上去。江纵瞥都没瞥一眼。
“帅哥,给个面子呗。”他仍然笑着。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整个身子都贴上去,有很浓的香水味扑到江纵身上,“交个朋友嘛。”他悄悄在江纵耳边说话,声音勾勾缠缠,“我超会扭诶。”
江纵靠着沙发没动,也没说话,看了这人一眼,又看向齐向然,挑了挑眉,一点不羁的性感,像是在问他——这就是你要我学的东西?
齐向然冷眼看到这里,忽然“扑哧”笑了,酒杯往桌上一磕,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喂,哥们儿,人家是个直的,你就是屁股扭出花儿来他也硬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