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俩人谁也没说话儿,就连地蛋儿都乖巧的,没发出一点儿动静。

屋子里好静,仿佛油灯跳动的细碎噼叭声都清晰可闻。

好半晌,王墨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开了口:“你、你不是说你比「魑魅魍魉」还厉害,咋会活不长久、咋会活不长久……”

这是他俩在吴家时候说的话儿,那会子王墨去后院儿学字,玄鳞见不着他想得紧,逮了机会就要显摆一下,王墨全都记得。

玄鳞难忍地抿了抿唇,哑声道:“怕我死啊?”

王墨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玄鳞垂眸笑起来,那表情不大,只有唇角微微弯了弯,他道:“我死了不正称了你的心意,再不来扰你了。”

王墨没回他,却听“吧嗒”一声轻响,眼泪砸在了玄鳞的颈子上,好烫好烫。

玄鳞心口子抽紧,又酸又苦,恨不能马上坦白,将王墨抱怀里哄好了,再不叫他哭。

可是不行,就王墨这气性,若不是到了生离死别这一步,断不会将心里话同他说清楚。

王墨垂着头,手指头抠着衣边,可怜巴巴的道:“你叫我去渡头,不管多难我都去了,就算我打柱子上摔下来断了腿,心里头也不怪你,我想着这都是意外,同你无关的。可是、可是不是,你早知道的……”

玄鳞痛苦地呼出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王墨才肯信,却听小哥儿又道:“好,就算你说的什么另一个魂魄,神神鬼鬼都是真的,可这一年三个月,你去哪了、去哪儿了啊!”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兔儿似的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湿了满脸。

玄鳞喉头难忍地滚了滚:“不是不想找你,天雷伤了心脉,我破海出来沉入潭底,昏睡了一年多……”

王墨怔愣的看着他,起初,还能忍着,小声地抽噎。

直到玄鳞伸手过来,捧住他的脸,一下一下给他擦泪,王墨再忍不住哭出了声。

大手缓缓包住了小哥儿圆乎乎的后脑勺,玄鳞将他往自己心口上压,即便碰着了伤口,也抱得紧紧的:“小墨,再信我一回,就一回,成吗?”

“以前你守着我,现下换我守着你。”

“我定对你好,生生世世。”

王墨没应声,却伸着细瘦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玄鳞劲瘦的腰,他压抑地哭起来:“你都要死了,我信不信你,有啥分别啊!”

玄鳞眼睫轻颤,垂头亲在了王墨的发顶:“那你疼疼我,我兴许……还能活。”

王墨傻乎乎地看向他:“还能活?”

“啊……”玄鳞眉目舒展,轻声道,“你不叫我死,我不敢死啊。”

终于,王墨放声大哭起来:“你别死,别死!你说过不会负我的!”

*

这一夜,两人一狗都睡在了炕上,像在吴家那会子似的,紧紧偎在一块儿。

玄鳞美滋滋想着,总算能抱着王墨舒舒服服睡一觉了,再不济,也该腻腻乎乎的互诉衷肠……可事与愿违,一大夜,他连指尖都没摸着。

王墨怕碰了玄鳞的伤,躲得远远的,又生怕人夜里出事儿,熬得眼睛通红,也不敢睡。

每隔一会儿,就伸小手到玄鳞鼻子下头摸一摸,待觉出气息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再巴巴守着。

摸不能摸、抱不能抱,玄鳞心里头长草了似的燥,恨不得不装了,给小哥儿扒光了抱怀里蒙被睡觉。

可是不成,谎是他撒的,他不好好圆回来,王墨肯定又要恼。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日头自山另一边缓缓升起,是新的一日了。

王墨揉了把熬得通红的眼睛,自炕头子缓缓爬了起来,手还没摸到炕边,腕子一热,被人一把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