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像个浑身是刺的小兽,瞪圆的眼睛里满满的怒火。

闻言,玄鳞仓皇地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才行得通,才不会让王墨害怕。

他是条妖蛇,本不该与人有任何牵扯,却为了这小哥儿,做尽了不该的事。

王墨见人一直不答话儿,急地吼起来:“你说话啊!”

玄鳞看着他,目光里压抑的情绪万千,他抿了抿唇,缓缓开了口:“前年冬十二月末,一顶红轿打个破落村子抬过来,是吴家给我纳的第四房。那会儿,我躺在吴家的三院儿里,已经第三个年头了。”

“吴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嘴脸,瞧着我不成,明里暗里的作践,给一连纳了四房。你知道的,一个瘫子,没指望的,纳进门的小没一个长久,直到你进了门。”

玄鳞喉咙口子有点儿发堵,他深吸了口子长气,继续道:“你进门,脸画得纸似的白,又干又瘦,我还想着,哪家的小闺女,还没及笄就嫁过来了。”

他轻轻呼出口气:“我想着,你该是和前头几个一样吧,过不了两个月,便想着跑了,结果你是个傻的,跪在我炕前,说会好生待我。”

王墨听着他的话儿,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眉心皱成川,哑声开了口:“你、你咋会知道这些!你咋会知道啊?”

这些秘密的,只有他和爷两个人才知道的事儿,他咋会知道!

玄鳞瞧着他,手指抚在王墨的小脸上,轻声道:“小墨,我就是吴庭川。”

王墨满脸错愕,不可置信,他摇着头:“咋会、咋会呢!他不长你这样,不是的!那些事儿,定是你听吴家下人说的!”

说罢,他便想逃,却被玄鳞钳住了手腕子,如何都挣脱不了。

玄鳞的目光又深又沉,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那些若是吴家下人说的,那你口口声声说和我在一起心里头踏实;怕我嫌你是个男子、是个哥儿不肯要你,躲在被子里哭呢!”

王墨满目震惊,瞳孔都发起了颤,他瞧着他,结结巴巴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他不长……”

“不长我这样!”玄鳞垂下头,痛苦地呼出口气,好半晌,才缓缓抬起了头,“小墨,我不是人。三年前,我渡劫飞升,魂魄落在了吴庭川身上,占了他的身。”

王墨手不自觉攥紧了,他咽了口唾沫:“渡劫飞升……”

玄鳞伸出手,将王墨握成拳头的小手包进手心里:“你说过,就算「我」身上有妖怪,你也不怕。”

王墨一愣,这话儿,是吴家时他同爷说的。

那会子电闪雷鸣的总是下大雨,将渡头柱子都打歪了,爷时不时的吐血,家里下人就传爷身上压着妖怪。

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你是妖怪啊?”

他话儿音落,玄鳞的眸子倏然便作了金色,一双竖瞳,野兽一般。

王墨吓得哽住,好半晌,才颤抖着开了口:“你、你是个啥啊?”

沉默许久,玄鳞艰涩地开了口:“你见过的。”

王墨声音打颤:“我见过?”

玄鳞点点头:“你去渡头,揭开符纸,将我放了出来。”

王墨心口子骤紧,那些压在心底、以为是风雨大作时晃神的画面,霎时翻涌而出。

风雨交加的长夜里,电闪雷鸣,那冲破黑海的巨兽,竟然是爷……

王墨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点儿不信,可身子却控制不住筛糠似的发起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翻墙出去的雨夜,是爷握紧了他的手,叫他去渡头揭地黄符纸。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揭下那东西,爷就再也不用吐血了,可今儿个才知晓,他就像个被耍弄的猴儿,他的生死爷从来都不在乎。

王墨喉头滑滚,咽了口唾沫,轻声道:“你早都知道揭了符纸,你就能出来了,所以……叫我去?”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那夜,风可大可大,浪掀起来好几丈高……我一下下的往上头爬,都瞧不着头,到顶了揭下黄符纸了,天摇地动的柱子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