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墨微怔,搅汤的手跟着顿住了。
爷叫他也吃,就着这个碗吗?可爷是主子,他俩咋能用一个碗,不成规矩。
玄鳞见他久久不动,沉沉呼出口气:“你嫌我。”
他那模样,可怜巴巴的。
王墨一慌,忙道:“咋会呢!可我是伺候人的,不能和爷用一个碗。”
炕头的汉子沉吟半晌,抬眼看向他:“我们不是成亲了么?”
我们不是成亲了么?
砰咚,王墨只感觉心口子擂鼓似的,震得可厉害。
他垂着头不敢瞧人,脸颊一层红,闷声闷气地重复:“嗯,咱俩成亲了,你是我相公,和相公用一个碗,没啥。”
说着,他就着玄鳞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勺进口里。
白面搓得疙瘩劲道,蛋花绵软……王墨好久没吃过这好的东西了,嚼得欢快。
玄鳞瞧着他鼓起的腮帮子,只感觉喉咙口子发紧,忙偏开头去,再不敢看人。
王墨蹲得久了,腿累,干脆就坐下了,可天大冷的,地上泛着寒,他抱着碗,边吃边道:“得打个马扎,这地冰屁股。”
他的话里不带一丝抱怨,就像是在唠家常,平平淡淡的一股子烟火气,却让玄鳞无端的心悸。
一碗疙瘩汤,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吃干净了。王墨将碗放到矮桌边,手扒着炕沿站起来。
薛大夫说了,吴大爷不走动,消化不了,得勤用手给他揉揉肚子。
王墨低头瞧了眼他后背:“还得小半柱香时辰才行,我先去洗碗,回来给你揉肚子。”
揉肚子……玄鳞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过去。
王墨没瞧见,端着碗推开了门。
他穿着一身不多合身的棉袄,显得整个人圆乎乎、软绵绵的,玄鳞没瞧够似的,撑起右手眼巴巴的瞧,直到那木门轻轻阖上了,才又不甘愿的趴回到炕头子。
这小哥儿方才说啥来着,给他揉肚子……他伸手摸了把耳朵,可烫。
王墨关上门,端着碗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瞧着个穿桃粉缎子面的俏丽妇人站在院里头,他一愣,停住了脚。
王墨眯了眯眼,这妇人他先前瞧过,跪在老夫人屋前那个。宅子里人多且杂,他认得不全,又生怕得罪了哪位,只轻声道:“夫人您过来,是有啥事儿吗?”
赵茹怜是吴家二爷纳进来的妾,早年戏班子的名角,因为长相实在貌美,被吴庭澜一眼相中,赎了身。
可这吴家二爷是个庶出,不敢忤逆不孝,将个卖唱的纳进门,便悄悄养在了外头。
后头赵茹怜有了身子,又赶上吴庭川遭难,吴家没有掌事的人,吴庭澜才支支吾吾将事情说了。
饶是如此,吴老夫人仍不允赵茹怜进门,待到孩子生了,这妇人还没出月子,便跪到吴家大门口哭天抹泪,惹得闲言碎语,实在没法子了,老夫人才让人在后院给单修了间小屋,也算是收了房。
记得收房那日闹得很是难看,吴家虽然算不得清贵,又是商贾人家,可家风严谨。
吴庭澜本就是个庶出,又纳了个戏子进门,他那头娶的正房受不得辱,挂了绳子要自尽。
好在被伺候的婆子瞧见了,救回来的及时,没酿成大祸,可也至此再不肯出院子。
吴老夫人气得不轻,险些厥过去,连带着吴庭澜生母赵氏都觉得没脸,可她又舍不得儿子受罚,便将错全推到了赵茹怜身上,命她天不亮就到二院的屋前跪两个时辰,刮风下雨,日日不歇。
王墨上回好巧不巧瞧见的,正是赵茹怜在罚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