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线拉平,沉声道:“厌恶。”
王墨一愣,就见汉子偏过头,冷冷瞥了一眼门口子,闭上眼又不理人了。
这人心思九曲十八弯,可难哄,王墨抿了抿唇,缓声道:“只叫大夫瞧瞧背,不碰你,后头上药都我来,成不?”
好半晌,玄鳞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
屋外朱红的廊柱边围了好一群婆子,在那缩着颈子说小话儿
“那王婆子真给打发到庄子去了?”
“也就王婆子以前伺候过老夫人,给留了条路,剩下两个轮流伺候的张婆子、赵婆子,全都找人伢子发卖了!”
“这就发卖了?”
“不然呐,这几个黑心烂肚的,欺上瞒下,差点给大爷搓磨死!”
“我瞧着这个四房也是个拎不清的,不瞧瞧自己啥身份,就强出头。”
“哎哟可别说了,过来人了。”
……
王墨端着木托盘往屋里走,托盘上是碗疙瘩汤,方才他做的。
他边走边想着,吴老夫人对大爷还是好的,他说了这事儿,老夫人马不停蹄的请了大夫过来,又叫方妈妈将院里伺候的婆子全换了。
他说想用用灶房,也叫人收拾出来了,又吩咐女使让小厮每日往他这儿也送一份蔬菜蛋肉。
“嘎吱”一声推开门,屋里一股子艾草香。
今儿个薛大夫看诊,王墨好说歹说,玄鳞才同意给人瞧。
这一看,薛大夫那眉头再没展开过。
吴家大爷瘫得时辰久了,伺候的婆子不尽心,很少给他翻身擦背,肉都硬了。
他又管不住下头,一年到头褥子就没咋干过,婆子头两年还勤换着,后头厌了、烦了,就算尿湿了炕,也全当不知道,就那么湿着,沤得皮肉又红又肿,起成疮。
背上肉薄,坏得不多厉害,可那屁股到大腿肉厚,流了脓,一破口全是血水。
薛大夫说了,治腐疮不能淤堵,只能通,让堆积在内里的毒根发出来,再刮肉、上药,才能好彻底;毒若不拔干净,在皮下生大了、发出来,得再遭回罪。
好在大爷是个瘫子,后头没啥知觉。要不这个治法,得多疼。
王墨瞅着汉子受苦,心里头跟着难受,便想着在饭食上给他做好些。
吃好了,肚子里有了食,好得就快。
木托盘被轻轻放到矮桌边,王墨瞧去炕头子的汉子:“爷,你饿不?”
玄鳞趴着,又少食、少动,感觉不到饿,他沉默的摇了摇头,却见那小哥儿将碗端到了自己跟前。
灶堂收拾出来后,王墨便不肯再给大爷吃婆子送过来的清汤寡水,有了食材,他便想着自己做。
他一个农家娃儿,只会做些家常饭菜,这一碗疙瘩汤也是村里的做法,不多精致,却飘着股香。
王墨端着碗,轻声哄他:“我问过薛大夫,大夫说你太久不吃干粮,怕受不住,我就做了疙瘩汤,汤汤水水的舒坦,咱多少尝一口?”
他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一股软软糯糯,听得玄鳞耳根子直发烫。
他睁开眼,疙瘩汤便映入眼帘浓稠的疙瘩汤面上,漂着金黄的鸡蛋花、新鲜的西红柿、脆嫩的青菜叶,勺子搅一搅,一股子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