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勉强在洗手池面前站稳了,拿着随便挤上了牙膏的牙刷在嘴里乱捅。看着面前镜子里憔悴又纷乱的脸,白叶方慢慢反应过来——啊,这是我啊。
大脑这才像是被迫开机的旧电脑一样,发着烫冒着烟,仿佛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苏醒过来。
白叶换好衣服,靠在桌子旁,手里捏着厚厚的南瓜燕麦味代餐饼干,边吃边做着今早上班前最后的神游。
这种每次起床都希望世界毁灭的心情,白叶已经忍受将近一年了。
青居疗养院地处市郊的山林,风景美则美矣,但对白叶来说,却是个美丽的牢笼。
这地方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下班,下班之后还是要待在宿舍,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回城一趟。而只要白叶人还在疗养院里,那他就还是时刻待命的状态——
无计,疗养院人手短缺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叶作为这里唯一的男护士,自然首当其冲。
白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像环形跑道一样、疲惫又无望的生活。工作里的许多情况,并不是靠他的努力适应就能改善的。
白叶从靠着的桌子上起来,拉开右边抽屉,抽出一个被压在最底下b5笔记本,翻开中间的某一页,在已经写了将近五分之四页的“正”字后面,又用铅笔添上了一笔。
白叶三个月前就决定了,这一页的正字写满的时候,就是他正式递交辞职申请的时候。
不过辞职显然不会是今天的事。
白叶把本子在原处收好,直等到手机上的时间到早上六点二十八,才给自己脸上贴上一张灿烂亲切的笑,推开宿舍门,往护士台走过去。
值了一晚上夜班的同事在值班台后面引颈而望,几乎飘散了的瞳孔下是乌青的黑眼圈,他们早已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只等着新人来交接。
青居疗养院有康养部和精护部之分,区别在于入住者所需的医疗护理之多少。
白叶所在的康养部,类似于一般的养老院或老年公寓。里面大多是有些慢性病,但整体健康状况还不错、不需要特别治疗和看护的老年人。
白叶每天早上查房的主要任务,就是记录诸如血氧血压血糖一类的数值,询问他们前一晚休息得好不好,有没有身体不适,顺便再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