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尤因其实还想问这么一句的,为什么不带我走,但怕自取其辱,没作声。

那格木是什么人,人精啊,叹了口气,倒是没点明,只说:“哥这些年对你,不说多上心吧,总算是尽力了,以后啊,你自己多保重。”

末了,可能是觉得实在愧疚吧,关心了一句:“尤蓝啊,跟安澄真分了?没有半点挽回余地吗?”

那格木也算是看着他和安澄一路走来的。尤因低低应了一声:“嗯,分了。她跟着我是受委屈了,分了也好。”

感情的事儿,尤因实在不想多谈,那是他另一道疤,半晌,说:“不说我了,哥你多保重。”

话已至此,气氛戚戚然,尤因对他说,再见,祝好。

正准备挂电话了,那格木突然出声:“小蓝,你会有出路的,再坚持坚持,一定……”

这话,语气那么笃定,好像前面有贵人等着似的。

可尤因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残忍无比,被抛弃的人听不得这种软话的,那格木越愧疚,显得他越可怜。

他匆匆忙忙打断那格木,连说两声,再见,再见,逃也似地将电话挂断了。

死到临头了,尤因一身冷汗,才终于敢回过头审视自己,他确实没有独自在圈内立足的能力,是那格木可怜他,像养一条有感情的小狗,经常给他喂点肉骨头,他才能滋润地赖活到现在。

那格木最后的几句话未曾安慰到他,他都二十六了,过了年就二十七,放任何一行这个年纪都还来得及,但娱乐圈,年轻貌美有才华的男孩儿比比皆是,他早就开始走下坡路。

前几天回老家看他爸,他爸阑尾炎动手术,在病房里扶着栏杆康复锻炼,病歪歪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结婚啊,年纪也不小了,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有点不像话了,爸爸妈妈都担心,不如回来好好经营你的火锅城吧,总让你舅舅帮忙看顾不好,当明星啊,儿子,咱没这个命!”

话里话外,似乎对他很失望,也不理解他的坚持。

家里人不赞同,那格木把他当弃子,谈了快四年的女朋友也他妈跟他分了手。

一桩桩,一件件,山叠山似的压在他身上。

你确实不适合这一行,你怎么还冥顽不灵,你非要因为你不死心的梦想众叛亲离是吗,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你该放弃了。

于是他渐渐也开始觉得自己这么执着,大概是错了。

圈里一夜爆红的故事此起彼伏,但这么多年,他的歌火了不少,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近些日子,他终于敢去看透,有些人就是没这个命。

所以他要听爸爸的话了,准备引退。

就留最后一首歌儿吧,做了那么多年梦,虽然没混出个名堂,但到底算一段奇异的经历。他也要面子,不想真的等现实的大嘴巴抽到脸上才醒,如果终有沉寂那么一天,还不如体面点自己卷铺盖走得了。

那年大三结束,他二十岁,离家远赴海外,说起来大学并不完整,像这样用心拍一个MV,他就当为自己做一个毕业礼物。

于是他请词作,请妆造,请摄影团队,挥霍一堆金钱来到北海拍最后的作品。

他想来个绚烂结尾,好好唱完最后一首歌,朝粉丝朋友鞠一个躬,从容退圈,想的挺美的吧,谁知道该在空中爆发的烟花还没引燃就哑了火。

真是操了。

电话在这时接通了,尤因伤春悲秋的思绪被打断。

求人救场这事儿本该是经纪人的责任,但毛洽,人脉说不定还没他广呢,指望不上。

尤因从来没朝其他艺人低头求过什么,何况还是老同学,一开口,支支吾吾:“啊,楚获,那个,你还记得我吗?哈哈哈我尤因啊,不忙吧?”

电话那头顿了顿,花很大功夫才想起来似的,说:“哦,我记得的。”

尤因努力提亮声音,把语气控制在热情而不狗腿的界限里,“哈哈哈,是这样的,你现在是在厦门吧,我也在……”

话还没说完,楚获轻声打断他:“是吗?来旅游吗,真好,有空出来吃饭啊老同学,厦门的海鲜还不错。”

“吃饭啊?”或许是关心则乱吧,尤因没听出他的意思,反而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和他约饭,是他说得不够明显听不出他有事相求吗,他心里着急,但不好意思打断,只好接着人家话茬,“可以,我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