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别从电脑后面探出头,对上费临的眼睛,等他继续说。
“傅主任说:‘我都老了,你还年轻,你给我出去。’我当时心想,那是我的病人,我做这些事是应该的,而且我更年轻,穿上铅衣,受到的危害其实比傅主任小得多,后来还跟他争执了一番,他用身份把我赶出去了。”
费临阐述了一个事实,并没有加上什么自己的观点,但是沈别知道他想说什么。
“费临,你在白色巨塔的顶端。”沈别搁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费临。“这座巨塔其实埋葬了很多人。”
有病人,也有医生。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是森森白骨,一层又一层。
希波克拉底誓言是崇高的理想,但骨感的现实是为了果腹争抢多开一个号的药,是把棘手病人甩给同事的小心机,是合情合规地把自己的工作堆给对班,是难调的药占比,是患者挥过来的刀尖。
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规培,三年主治,三年之后又三年,大部分医生都像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在无望的劳作中把理想消耗殆尽。
但费临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石头,他一直心无旁骛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物里。
现在的费临,突然掉入了一个困境,不再是他一心追求高精尖的“神经外科”,没有崇拜他的下级医生,没有保护他的上级医生,没有威名赫赫的三甲殿堂。
一个基层的医院里,现实中上演着破碎的理想,各怀心思的同事,要他来带起头的科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医闹持刀人。
但是,没关系,我在这里,你只需要去追寻你的梦想。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恶领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