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点烫,当?然是因?为她喝得太急,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在眼下?的时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纠缠了她数月的噩梦,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连根拔起。
在疼痛来临之前,她甚至还?有?心思想象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迎接这场血腥的坠落——坐着,还?是躺着?
身下?的床板是几张散碎拼凑的长木条,她怕弄脏人家?的铺盖被褥,就将它们抽走,自己躺在光板上,底下?垫了锅底灰和草纸,希望场面不会太狼藉,以免吓着哪位突然造访的来客,当?然,还?有?这间屋子?的主人,再?怎么说?,人家?也招待了她吃喝,避免让她流落街头,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幼年在叔婶家?寄居,后来嫁入薄家?作儿媳,如今四?处流亡,一直都是寄人篱下?。
一个寄人篱下?的人,一定会懂得“不添麻烦”四?个字的内涵,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难以为外人道的心酸。
幸好,习惯了便也不会太煎熬。
她试图唤醒幼年记忆,来对抗目前这难挨的时辰。
随着时间推移,疼痛加深,直到?浑身沁出冷汗。
下?腹像突然长出来一把刀,一把锃亮的屠刀,这刀还?不停地?在挖,向左向右,向更?深处,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的腰腹全都扯下?来,连着血,带着筋骨,她简直想呼救出声,却又不知道是向谁呼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要去杀死他。
他一直未曾离去——他曾谋杀过她的灵魂,如今又像寄生?在她鲜血里的蛊虫,摧残她的身体,她感觉到?剥夺和摧毁与他相连那部分血脉的快感,然而仅仅是一瞬,就被如潮涌来的阵痛所绞杀,只剩下?一片虚而冷的苍白。
她要去杀掉他。
用一把尖利的长刀,将那个人挖心剖腹,将今日所受的苦难十倍百倍地?加身于他。
意识逐渐消亡,朦胧之中,仿佛闻到?一股幽香,那是一种熟悉的香味,很奇特,后调长而浓,却相当?锋厉,像是深山老林中某种树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