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了头,纳闷——这样的人会是传说中的海上枭商?
海上枭商会有闲情逸致亲手制灯?
想起灯笼上的那两行绿漆行书,她的耳尖不禁有点发烫,只好捉过青花瓷杯,将滚热的茶水,一鼓作气灌下喉咙。
她做完这一切,谨慎地打量四周,幸好没什么人注意,忍不住自嘲:不成气候的家伙。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女人姿势端正,动作一板一眼,只是神情控制不住地倦怠,仿佛在强忍着观赏不合心意的戏文,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慌里慌张,一通牛饮,事后竟弃了帕子,以袖边拭唇,不像口渴,倒像做贼。
实在好笑。
做完这一切,又恢复成局外人的姿态,冷淡,高傲,拒人千里。
这样看来,他们两个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们行走在世上,都有不止一副面孔。
她要不是大房的人该多好。
忽然产生这样的想法,他回过神来,被自己吓了一跳,后背开始像有火烧。
对面的女人忽然站起来,他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不合礼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窥视,会带来风险,腐儒的口诛笔伐,他向来厌恶,却不得不在乎,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起码不是现在。
没有用,随着她莲步轻移,襦裙摆动,他已经站起身,再坐下去,就是不打自招,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跟了上去。
祈祷祖宗神明不会发现这一点。
至于祠堂里的那些乌合之众,无需担忧,他们很快就会溃不成军,连作棋子的用处都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