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一柄黑伞,露出伞底下苍白脆弱的面容,额前碎发被淋湿几分,五官像是水洗过的胚白瓷器筑造。
晃动的人影在他身后来来去去,像是拉快而失焦的长镜头下的虚景,他记不起第几次听见耳侧落下谁的叹息,以及一声又一声无力的“节哀”。
又不知过了多久,祭礼结束,墓园里重归寂静。
有风吹淡了雾气,却也将雨丝吹斜,几滴落在眼眶边缘,使得白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视线上移,落在距他数步之远的墓碑之上。
墓碑上挂着的黑白人像在朝他微笑,与他有着九分相似的眼眸间闪烁着潋滟的光,即便被框在黑框里,依旧夺目出彩。
那是整个墓园里唯一的颜色。
是白凫的亲生弟弟,白滦。
他走过去,将手中伞倾斜,挡在墓碑之上,好替那黑框里的人挡下雨丝,于是他的碎发一点点湿透,垂在他的额角,衬得他愈发没了血色,像是雨中的一缕幽魂。
良久。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僵滞而恍惚地回过头去,被一声关切拉回了现实世界。
“白先生。”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问道,“您还好么?”
白凫摇了摇头,他淡无血色的唇开合数下,发不出声音,低咳了一声才继续道:“我没事。”
“哦,那就好。”警察笑了笑,“我们是来找您交代案件处理结果的。”
“好。”白凫颔首,“请说。”
“关于您作为报案人的心脏病突发死亡事件,我们经多方调查后,发现江汀先生对白滦先生患有密集恐惧症及先天性心脏病一事并不知情,因此认定是一次意外事件,并不具备立案资格,但出于道义,江家家属已同意对您进行赔偿……”
那警察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白凫却开始出神。
心脏被一只手揪起来,五指处撕破了小洞,漏着风,叫他胀得厉害,也疼得厉害。
但再疼,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