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梦里总有自称阿元之人,泪眼涟涟喊我,叫的是一个未曾听说的名字,对我说:“忘了吧。”
他叫我忘了,我无从忘起,因为我不知道他叫我忘什么。
近来孤常梦魇,恍惚看了极为荒谬痛苦的半生,隐约又懂得他为何要我忘了。
他在劝我走出去,忘了那些。
最后那一眼,阿元其实,早都不恨我了,他可怜我。
他也在可怜我。
他吃了那么多苦,原本也肯从痛苦中走出去,却因为我的固执,不得不与我一起落入过去的泥沼,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孤有时想,是不是孤报复心太重,才总耿耿于怀?可回想奚岚纪那些畜生行为,又觉得孤的恨理所应当。
就连孤的生母,也在死前说自己未曾恨过奚岚纪。
她说奚岚纪不配,爱也不配,恨也不配。
因此我很惶恐,是否阿元也这样想我,爱也不配,恨也不配。
故,孤近来又开始畏惧死亡。
怕来日地下相逢,阿元看我,亦是无喜无悲,如陌生人的一眼。
兄长亦是如此,他爱护我,可怜我,拯救我,孤卑鄙的喜欢与仰慕,无用不说,还晦气。
可那时兄长居然还说:“容安,奚家欠你良多,兄长无可补偿,只愿你身心就此解脱。”
说到此处,又忘了自己是谁,所想是谁,糊涂至此,不知今夕何夕,思虑到最后,依旧没什么结果,据说当年孤英姿勃发取回大柏,可如今居然也懦弱无能起来,便唯有挂念着生者,望梁家那个孩子,圆圆满满,波澜不兴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