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询问那做在牛棚前、百无聊赖的男人,语调、态度都十分拘谨礼貌:“您好,我很饿,请问您可以给我一碗牛奶喝吗?”
男人看他一眼,大手放在嘴巴前,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斜着眼睛睨他,表情却笑眯眯的:“小同学,你可要想好哦?刚挤出的牛奶可是很不卫生,含有很多杂质的,即使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可是为了它,他已经翻过很多高山,跨过条条大河了,走断了双腿,挖空了饥肠,就为了等这么一口兴许并不乳白的、但营养丰富的汁液,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顿,就临头退缩呢?
他就坚定地说:“这位好心的先生,如果您曾经同我一样,为了一个理想的目标而不断前进,最后终于得偿所愿,却因一个瑕疵而被问是否介意时,我相信您也会回答:不介意。”
“好孩子,我真是要被你绕晕了。”男人微笑起来,“不过既然你挖空心思给出这种类比,那我也明白你的想法了。”
他高兴地大叫:“真谢谢你,先生!”
男人摆摆手,忽道:“不过在欺负我的奶牛,叫它白白又挤出一碗奶,施舍过路的行人前,我希望你能进来看看,它现在的模样。”
“兴许看了,你就一口也不愿再喝了。”
娄子健将信将疑地跟男人走进去,再看到黑白分明、斑斓有致的花团下那伤痕累累、布满凌乱抓痕的ru房时,惊诧地瞪直双眼。
一般来说,发育良好的黑白花奶牛有四只ru头,ru房大而深、底线平、前后伸展良好。有薄而细致的皮肤,短而稀的细毛,弯曲而明显的乳静脉。(引用自百度百科对zg荷斯坦奶牛的解释,未含任何不良描写)
可眼下这只奶牛,虽然依稀可见它年轻时的绝美风貌,可四只ru头只剩下一只,剩下三处,空荡荡的吊着,不是剩下半截,就是整个全无,叫人见之叹惋。
男人不带波澜的眼睛望着那只默默吃草、行将产奶的ru牛,问:“小同学,如你所见,我家的ru牛已经残缺,心情抑郁,产出的汁液远不如别家好喝。即使这样,你还要喝么?其实我知道这条河的下游有一户岳姓人家,那里的女主人温柔贤淑,养的母牛小名青青,产出的牛奶如琼浆玉液,鲜美至极。”
“往下游走,不远,也就几百米。看见那边屋顶的尖尖么?便是那户人家。”
“先生,可是我走了,还有谁会光顾您家的奶牛呢?恕我直言,母牛的终身价值就是产奶,您这样变相驱赶我,不是在剥夺它的价值吗?”
“我不是在剥夺它,我只是让它认清它的位置。”男人摸着牛头,审视它精壮的躯干、丰腴的曲线,“它已经期待得够多了。我不能把它捧到高高的位置去,又残忍地叫它摔下。”
“我没有要捧着它,我只是累了渴了,想讨一碗过路水喝。”娄子健诚恳发问,“即使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男人笑吟吟地给他递一只豁口瓷碗,指着里头说,“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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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心昏
看着男人递来的碗,娄子健迟疑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捧住。
见他捧稳,男人放开手,鼓励的眼神望向他:“喝吧。”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垂下眼睫,身体无意识颤抖着,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却叫他惶惶的不安。这种不安没有来由,却十分清晰,像是有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唤他:孩子,前方很危险,别去,别去……他不禁咬住下唇,犹豫着,露出退却之意:“这、我……”
“小同学。一开始,不是你说要喝的吗?”男人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他,似乎对他的犹豫不甚关心,“如果你回过味来,想背信弃义,摔碗而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你这样不会节制、又不懂感恩的孩子,我见得太多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不知为何,他恐惧极了,指尖剧烈抖动起来,几乎捧不住碗身,最终还是咬咬牙,慢慢把碗放下,诚挚地跪在男人跟前说:“我还是不敢……”
男人盯着他,暗灰色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忽地收腿起身,单膝跪在他面前,又捏着他下巴问:“到底喝,还是不喝?”
他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却也害怕鲁莽饮用的后果,只得颤抖着身体,嗫嚅道:“不、不……”
男人审视他的眼神愈发冰冷:“你真的——不肯?”
手上的力度加大,捏得他“啊”地低叫一声,因紧张而闭起的牙关分开,露出从未有人踏足的内在。
“我、我不知道……”他疼得眼泪汪汪,只得眯眼分开嘴唇,失声求饶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做了不该的事,请您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