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来的低调,邵南琛鲜少地穿了件月白色束袖劲装,长发也束成了马尾,倒显得他比往日里更活泼几分。
一个尚为翩翩少年郎,一个早已嫁做人妇。
云姝妍眼里一闪而过的哀伤被邵南琛看了个彻底,斟酌着靠近了半步:“侯爷之事…郡主莫要太过伤怀。”
“此处没有外人,邵公子不必如此拘谨。”云姝妍亦上前半步,视线轻飘飘扫过他手腕处的那抹红色,“邵公子明知我与侯爷只是表面夫妻,又何来伤怀一说。”
邵南琛闻言淡淡一笑,虚扶她坐下:“臣只是担心郡主,也心疼郡主腹中的孩子。他还未来到这个世上,还未享受过父亲的疼爱,便要成罪臣之子了。”
“有我在,他不会。”云姝妍眼睫轻颤,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红绳,“只要有我在,我的孩子绝不会低人一等。我是晟颐国唯一的郡主,一介罪臣,不配为我夫君,亦不配为人父。”
当年太后和宸阳帝执意将她下嫁延永侯府,为的便是牵制顾平孟的势力。只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们机关算尽的筹谋,如今便报复在了他们的后嗣身上。
赫连清宥与云锦澈过来时,云姝妍已贪嘴吃上了离飏送来的梅子糕。
邵南琛不禁调侃她:“臣今日瞧着,郡主似乎比从前活泼了许多,爱说爱笑了。”
云锦澈尚不知他与云姝妍那点往事情思,解释道:“邵公子有所不知,并非是姐姐变了。其实姐姐本性如此,只是从前居于宫中处处受限,后嫁入侯府又代表着皇家颜面,不得不谨慎行事,性子自然收敛了许多。”
赫连清宥也跟着笑话云姝妍:“她哪里是变活泼了,分明是去了一桩心头大事,心里痛快罢了。”
云姝妍难得地露了点小女儿家的娇嗔态,手指摆弄着绢丝手帕,斜觑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竟也好意思。”
只有云锦澈不知他们几个之间的谋划,心里还在惴惴不安地想着正事:“二皇子之事,为何与延永侯扯上了关系?”
邵南琛和云姝妍皆是闭口不言,只当作不知。赫连清宥答道:“二皇子寝居昨夜不慎走水,明临栩与宠妾尚在熟睡,未能逃出,等府里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烧的不剩什么了。”
“本王派大理寺卿和邵丞相监管此事,方才大理寺着人来报,说顾平孟昨夜曾出入二皇子府,便派人去查,果然在他昨日换下的衣物中发现了火石碎屑。本王已回了陛下,将顾平孟押入天牢,由刑部细细审问。”
云姝妍微皱了下眉,轻声喃喃:“难怪…”
邵南琛听见她低语,追问:“难怪什么?”
云姝妍当即抬起头正色道:“昨日夜里这孩子闹腾得我不安生,了无睡意,见院门边上的白梅开的正好,就让画黛折一枝来。结果画黛回来说看见外头有盏灯笼一晃而过,似是有人出去。原我还想着哪个丫鬟小厮胆子这么大,府中宵禁了还敢往外跑。”
画黛连忙应和道:“奴婢眼拙,虽不敢十足十确认,但看身形,侯府里除了侯爷,应当再无第二人了。”
“那便错不了了,”赫连清宥指尖碰了碰茶盏,觉得水温正好,递到了云锦澈手边,“只是不知背后有谁主使,单凭他一个侯爷,还没胆子谋害皇子。南琛,你和邵相还需辛苦加紧着办,陛下动了大气,此事耽搁不得。”
邵南琛一点头:“臣明白。”
云锦澈乖乖喝了口茶,是他最喜欢的不知春。这茶整个皇城也就赫连清宥府里有,数量不多,平日里只供着他一个人喝。自从他回了云府,便再没闻见过这般茶香了。
赫连清宥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为师竟还不如这茶叶让你惦记。”
云姝妍抬眸望着两人,细细观察了一番才道:“我这弟弟性子温和,也最是倔强,王爷若是惹了澈儿不悦,可有的哄呢。”
“阿姐别笑话我。”云锦澈将茶盏搁回桌案上,抿了抿唇,“澈儿不敢生师父的气,更不敢记仇。”
赫连清宥和邵南琛皆是一笑,云姝妍却突然生了几分愠怒,脸色不甚好看地望向云锦澈:“你如今这般忸捏之态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好一个世子,没见你在王府这些年多读了几本书,张口闭口净是些拈酸吃醋的话,没得让人以为云家六公子是深宅愚妇呢。”
云锦澈从未被她训斥过,忙慌了神色,吓得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澈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身子贵重,可千万别动气。”
云姝妍看他这叩首礼行的周正,神色略缓和了些,语气依旧冷淡:“今日来时瞧着你见了你师父连礼都不行,我还以为你回府做了几日公子,便将礼仪规矩全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