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觉得喉中被注入了一道清幽的凉意,痛楚稍稍平静些许。他终于能够舒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像是恍然回到了须弥山倾倒的那一日。他拼命想从天命之子怀中跃出,奔向山摇地动、烟尘四起间那个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名字。尘封许久、可以不再去回想的感情不再安份,在他头脑中炸成了一把烟花。
他似乎也在那烟尘里看见了自己遍寻不着的师父师弟,崩塌的高山像是巨大的怪物,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他们。
而他们,每一个,都挣扎不得,困在山中。
萧椒一错眼,那山却忽而又变成了止禹山,像他曾经在缚神咒中看见的一样,止禹山地崩山裂,他所熟悉的一切事物毁于片刻。
“师父!不要!”萧椒觉得自己拼命地在喊,却发不出声来。
等那些纷纷扰扰都平息下来,萧椒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块冰镇着,从头到脚冷得快僵掉。
他陷入了那令人撕心裂肺的幻觉里,茫茫然地想:“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郁子临只听得萧椒喃喃念着沈谧、师父,又胡言乱语了一些冬瓜土豆之类,终于缓缓静下来。许是郁子临亡羊补牢的方法发挥了一些效果,又或是萧椒到底还是被眷顾的,郁子临再去探他内息,终于发现了一些转机。
先前郁子临用飞霜泉边的灵药为引,以寒泉仙气渡入萧椒体内,本是想试试为萧椒重塑那破碎的金丹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撞上了些机缘,萧椒周身的灵气自行开始运转,隐有要凝成元婴的架势。
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卡在元婴前的不知几多,哪怕有齐天的神通修为,肉身限制仍存,若再向前跨上一步,修为上限便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似萧椒先前那般,离元婴一步之遥,仍有诸多滞塞不便,结了元婴便就豁然开朗。可以说萧椒若能顺利结成元婴,修行便是一片通途——这已经能够赶上他的师父师叔们了。
这实在不能不算一件好事,先前天命加身那般将修为与萧椒硬塞,也只看看让他修至金丹后期;与萧椒同辈的弟子中,那归元门的钟铭远,在破丹之上卡了一两百年没有进益,天风门的牧云白几百年也只堪堪修到元婴;萧椒师门中先掌门贺寄松也只到元婴后期。
可对萧椒来说,这却是一条染血的通途。
他一无所有,连自己都已经碎过一回,来路腥风血雨,而前途未必坦荡。
见萧椒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劫,郁子临便将萧椒捞了起来。这方才一步迈入元婴年轻修士仍还很虚弱,好歹周身将要入魔的征兆退了去,只是尚无气力,眼睛也仍旧闭着,似乎还沉溺在一场并不算美好的梦里。
郁子临不欲惊动玄谏宗的人,见萧椒有所好转,便将萧椒扶着撤了结界跃上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