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破封,走蛟现世。
有浓雾从南溟彼端涌出,夹杂其间的却是一些萤火一样的蓝,火势正盛的苍息之火被那浓雾轻易扑灭,整个深渊一时都被吞进雾中。万魔王那堆泥一样的身躯却僵在原地。
他算准沈谧会来取不死花,让郁子临去传话也只不过是确保沈谧知道花要开了的消息。那朵花有没有用他不知道,沈漓当然是救不回来的,那真龙遗脉神魂早就散了个干净,但是沈谧不知道。只要沈谧动用逆转生死的术法,逆天而为所生的力量足以冲破封印,无论沈谧是哪个阵营,只要他对沈漓执念未消,这南溟,万魔王都有那个自信能出来。
万魔王一直认为,出了南溟,整个世间对他来说便都是囊中之物,他偷偷顺着一点裂缝去往人间的那些神识所见所闻都向他证明着,在如今这灵气衰退的凡间,那些修士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但他没有料到,沈谧,世间最后的真龙遗脉用一身血肉赋生的人,居然能唤醒南溟深处沉睡的走蛟残魂。
那些上古巨物从浓雾里游弋而出,周身鳞甲在漆黑的雾气里也能看出有明灭闪烁的一层光。它们一头接着一头,自封印里优哉游哉地爬出来,飘浮在雾里,游走在整个深渊中,好像穿过了浩渺光阴,从洪荒而来。
深渊下一时陷入寂静,连那些没有理智乱窜的黑影都像万魔王一样被定在了原地。
悠然巡视过深渊的那些远古巨蛟,有着睥睨世间的从容气场,哪怕这些并不是真正活着的它们。
沈谧仍然捧着不死花,花瓣已经开始卷边,最外侧的那层花瓣已经耷拉下去,光华熄灭,它们迅速皱起来,缩成了一团。他整个人与花仿佛一体,也跟着花的光芒幽幽地忽闪着,亮起来的时候,几近透明。
他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花。
不死花照亮了周围那些古老生灵留下的游动的影子,它们周身的鳞片不全然是黑色,这些与真龙一族天差地别的所谓恶妖,仔细看去一身鳞甲也有五颜六色的光彩。它们与真龙一样,穿行在黑暗里,也带着满身流光溢彩。
不死花又暗了一层。
沈谧快把那花看出两个洞来,可除了不死花在一点一点枯萎,而自己一身濒临失控的伤飞快好转之外,没有别的事发生。
“没用的,”沈谧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不死花不可能让他作为神明再次降临世间。你明知道。”
不,那是许多许多的声音,是每一头乘着浓雾从南溟出来的蛟的声音,它们用同样的语气说同样的话,远远近近,汇到一起,没有太多的的感情色彩,不像责备也不像褒扬。
沈谧沉默,执拗地看着手中的花。
光华又灭一层。
“神明还是妖怪有那么重要吗?”那些声音徐徐说着,“漫长的时光里,那些能翻云覆雨改天换地的大妖,哪一个不是与神明一样,也曾站在万古洪荒之上,冷眼看众生挣扎浮沉?苍生在他们眼里都不过尘埃草芥,大能者,为神明、为恶妖,对凡人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他们自己来说,只是无所谓罢了。上古时代,也曾有肩扛大道甘愿赴死的大妖,也曾出现暗中作祟为祸人间的邪神。说到底,神明还是妖怪,不过是凡人愚昧,妄自加诸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