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椒被他问得一懵,头脑下意识地已经顺着沈谧的话运转起来,他搜肠刮肚半天,却发现对此实在没有什么了解。上古的那个时代如今已经只是传说里一点浮光掠影的影子罢了,若非沈谧之故,萧椒恐怕都不知道蛟与龙非同族,也识不得什么“真龙骨”“假龙骨”的。
他看向沈谧,一眼见到沈谧眼尾的那点红痣——风雷骤聚的荒山树林里,那老歪脖子树下,他看沈谧的第一眼,就觉得那枚朱砂似的红过于动人心魄。
沈谧眼中渺远无波,像已经悟得大道无情的神祇,目无下尘,离得远了看不到那双眼中照出任何事物,非得近一些才能看见他眼中的倒影,可那枚红偏偏又像钩子,缱绻多情又轻佻放浪,它似乎随着沈谧心绪明灭,最明艳的时候,轻而易举便能勾走人的视线,引得人胸中升起抓心挠肝的酥痒。
明知有毒,明知危险,又忍不住还想多看几眼。
就像萧椒小时候自己从晖月峰的山崖上跳下时的那种感受,气息紊乱,心跳如擂鼓,却还是忍不住睁着眼细细体味身边每一缕流岚。
萧椒觉得自己正在沈谧那个眼神中、在他眼尾忽然艳起来的一点红里下坠。
“他们会‘筑巢’,为他们的爱人。”沈谧盯着萧椒,有意无意将“爱人”二字压得又低又缱绻。或许因为他语气太缓太慢,让人觉出了十二万分的珍而重之。
萧椒觉得自己可能要在沈谧那般珍重的神色里溺亡。他等着沈谧的话,心已经砰砰砰蹦上了嗓子眼,他只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就跳了出来。萧椒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还稍稍分神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自我评价道,未免太不雅观。
沈谧接着说:“这个‘巢’对我们来说,除了自己,便只够再装下一个人。”
沈谧目光灼灼,可萧椒这会儿却有些转不过来脑袋,顺嘴接话:“那如果要换个人呢?”
接完萧椒就后悔了,可他又隐约有些忐忑地期待着沈谧回答。
“可以换的。” 沈谧神色未变,答,“只是无异于将心剖出来,再填个新的,抽出根骨散尽修为从头再来。”
萧椒感觉自己的心跳卡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忽然明晰起来。
他问过沈谧,会不会又是骗他。他虽然甘之如饴地追着沈谧到处跑,虽然这些天狠狠给师父给晖月峰乃至整个尘息门都长了脸,恬不知耻地宣扬自己钟情沈谧,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仍然还存着一些时不时要冒出来的怀疑。
微不足道,却恼人得很,怎么也散不掉。
他怕沈谧又是哄着他玩,担心南溟给沈谧带来负担,忧虑沈谧肚子里埋着的他完全看不清的那些东西,偶尔梦里都是沈谧孤决远去的一个背影。
沈谧这番话,似乎是旁敲侧击地在回应他:“我邀你入局,将这颗心交给你,只交给你。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