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佣人上楼前把轮椅滑走,拉开了安全距离,浅色的眼睛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孩,点头答应了她的威胁。
金灿愣了一下,怀疑地问是不是真的,男孩没什么表情,再次点了点头。
金灿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把男孩的积木玩具捡起来还给他,男孩不接,她一股脑地塞到他腿上,笨拙地道歉示好。
晚上男孩果然信守承诺,在别墅里所有人都睡着后,带着激动的半晚没合眼的金灿来到了大门口,金灿对他能站起来走路这件事很惊讶,但她现在满心想着走。男孩用指纹解了锁,金灿这才知道为什么这门怎么也打不开,大门外的世界也是黑漆漆的,男孩就站在门口,看金灿睁着小鹿一样明亮无知的大眼睛,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家。
金灿这次走到了公路上,这里不像南岛有杂草丛生的小路,只有一条平整大道,金灿就沿着大路一直跑,反正往有海的地方去,坐船就一定能到哥哥那儿,但在陆地上,汽车比船快多了,金灿被管家开车带回去的时候,离她跑出这里还没有一个小时。
管家这次生气了,掐着金灿被养回来点的脸蛋,笑着说:“再敢乱跑,就把腿折断,让自己和明天一样坐轮椅。”
金灿害怕了,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明天的名字,以前他们都叫他小少爷,男女主人都叫他宝贝。
金灿安分地待了一个月,明天没问她那天怎么被抓回来了,也不理她,女主人说的要她爱护这个哥哥,可他看来并不需要。
装乖得到了信任,在穿上厚厚棉袄,每家每户都开始放烟花的日子,男女主人带着明天离开了家,家里的佣人也大多不在,只剩管家和金灿待在家里,在管家的鼾声最响的时候,金灿跑了,从佣人房的窗外跳进别家的院子里,再说自己捡球不小心进来的,让别人开门放她走。
她还偷了明天的钱,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他们家拜年,总给明天鼓鼓囊囊的红包,她把自己每一个包都装满,她知道这个能当船票用,从靖宁找了个私船,掏空身上所有钱去了南岛,她记得找哥哥的路,从前发了疯想逃离的地方,现在着了魔一般要回来,可看到的不是她记忆里的哥哥。
南岛的人把失魂落魄的金灿还给了明家的人,金灿又回到了明家,躺在冰凉的大床上哭,她的哥哥怎么会变成那样?全身像瘪了的球又被灌进去很多空气,皮肤撑得发紫,腰上也有一条蜈蚣一样的血疤,她叫他哥哥,但哥哥只会哼着气回应,浑浊的眼珠在半睁的眼缝中无意识地游动,像她以前在孤儿院看到过的,被小孩子们丢在岩石上等待晒死的鱼。
金灿咬着被子边,眼泪洇湿大半个枕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她无依无靠活了十来年,在孤儿院里不争什么不求什么,被卖到南岛当血包也逆来顺受扛着,因为没见过光亮没感受过温暖,所以在金烁把她当成宝贝捧在温热手心里的时候,金灿恍然想起被翻烂的那本旧童话书,小女孩划亮火柴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就是那样的温度吧,但火柴的光总是熄得很快,哥哥在燃烧熄灭中越来越枯萎,但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松过,在周围小孩子越来越少的时候抱紧她给她讲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童话,挡住那些绝望嘶吼的痛苦声音,火柴光又熄了,金灿哭不出声,伸着手在黑暗中乱抓,突然抓到一截肿得不正常的瘫软身体,金烁畸形痛苦的脸陡然在她面前放大!
金灿尖叫着惊醒,一直到喉咙被叫哑,佣人上来打开锁住的门,这次不只有佣人,还有女主人,裹了裹大红的真丝睡衣,坐到金灿的床边,替她把汗湿的鬓发拨到两边,掰正她的脸,对她说如果不是他们一家把自己从南岛救出来,那自己会和哥哥一个下场,他们救了自己的命,所以要懂得感激他们,最重要的是对明天好,这样自己就能无忧无虑在这里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