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说记密码麻烦,录了指纹跑了。他去天空艺术空间,楼下咖啡厅里,叶之南在和一个艺术家谈天,他脚步停了停,到公共休息室的花梨木独板面大画案前工作。
据秦峥说,秦杉整个人都垮掉了,刚开始好像还好,但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有时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瘦得形销骨立。
秦杉少年时目睹母亲车祸身亡,失语过几年,至今话很少,外公外婆很担心他,秦杉说:“小薇会帮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秦杉是未亡人,情绪再崩坏,是合情合理的。另一个人却不能够,终日如常工作会客,协同博物馆做展出,为年度秋拍他主槌的两场拍卖会做功课,也跟人谈笑风生,也为古书画一个小细节进行严谨地甄别,过着跟从前相同的生活。
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吧,他又记起叶之南收藏室里那个被锁起来的陈列柜。对自己说过,不去打扰叶之南,但他能做很多辅助工作,他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很像样的助理后,再棘手再细碎的事宜,都能处理得很不坏。
他的时间一分为二,一半用在灵海集团,一半用在天空艺术空间。秦峥说:“乘虚而入,其实也不是没可能。”
他说:“那叫乘人之危。我不认为有可能,也不想。”
秦峥问:“你确定?”
他说确定,如果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回到从前,以很好的朋友身份赖着,但实现不了也不痛苦了,能见到就开心。开心是最重要的,别的事,都去他的。
秦峥笑得很灿烂:“真没白让我忙活啊。我跟我姐打过赌,你会改变,你能改变。我赢了。”
他笑着去忙。又一年春天,他飞去绿岛祭拜夏至,再去看乐有薇,和她说说话。大海封存了秘密,悬崖边的那次对话,除了天边月,无人知,但他会永远铭记她说:“你也别太自苦了,别总那么顽固,让小峥觉得他白操心了。”
深秋时,乐有薇的周年祭前夕,他终于买下了贝斯特大厦。在乐有薇坟前,他烧掉买卖合同复印件,站起来跟叶之南说:“回云州过个户吧,我得还给你。”
叶之南说:“我不需要。”
决裂十年,这是叶之南第一次同他说话。去年筹办乐有薇葬礼时,两人的对话都是通过第三人转达的。他凝望这张淡漠的脸,轻声说:“我得赎罪。”
叶之南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忘了那些,向前走。你母亲的事,我也……”
叶之南没说下去,转身走了。决裂那天,他痛恨叶之南为了拒绝唐莎,宁可说出跟他母亲的旧事,那意味着他和叶之南绝无可能成为恋人了,他口不择言:“我母亲在看心理医生,你本不该对阿莎说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