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第二次当父亲,是儿子4岁多的时候。据说女儿是意外怀上的,但当父亲的给孩子取名没创意,又是父母姓氏的组合,女儿叫秦乐,快乐的乐。
民警说两个字重名率高,不妨多取一两个字,秦杉想在中间加个和字,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终是响应了秦峥,女儿名为秦乐儿。
秦峥念了两遍给他听:“因为我觉得发音是咧开嘴笑的样子。”
秦乐儿的周岁宴快结束时,他去酒店接秦峥。大门口,秦乐儿被叶之南抱着,香香软软地亲他的脸,她还不会喊人,但秦峥永远是孩子们的叔叔,叶之南是舅舅。
他盼着乐有薇的脑瘤永不复发,他就能一直见到叶之南这样温柔的笑容。但是次年深冬,病魔降临了。
这天他在天空艺术空间开会,心里头惦着一件米芾行书,微微走神。秦峥大学毕业进入灵海集团后,秦望就给儿子配了齐整的班子,他这个首席助理没那么忙了,能很好地兼顾天空艺术空间的事,还有余暇在各大艺术场所走走看看。
年初,秦望退居二线,秦峥成为集团总裁,由董事会的人看着。副总裁们都是精干之人,但秦峥更信任他,他连做几个大项目,收入大幅增加,但他想买回贝斯特大厦,在收藏上变得很谨慎,极喜爱的才考虑。米芾行书估价很高,他有点想放弃,但舍不得。
这次会议有好几个议题,叶之南讲完,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大变,跟邻座的刘亚成附耳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他魂飞魄散,他从未见过叶之南有过这样惶然的神色,一次也没有。正慌乱,秦峥发来信息:“我姐中午突然晕倒了,一直没醒,医生刚才下了病危。”
云州的冬天很湿冷,一连数天冻雨缠绵,雨水扑落在窗上,四分五裂地攀爬蔓延,他抓着手机冲出门。秦峥在美国出差,他得赶去医院,随时通报情况。
电梯来得很慢,他下到地下停车场,却瞧见叶之南的车竟还没走。他犹豫,还是走过去。
隔着车窗一看,他的眼泪迸出来。叶之南坐在车上,一张脸惨白,眼睛失了焦,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索,他开不了车了。
他悔得肝肠寸断,若是告诉叶之南,哪怕是暗示乐有薇的病史,也不会让他遭受五雷轰顶,成了这样。
他把自己的车开过来,按了一下喇叭。叶之南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他下车,走到叶之南车边,拉开门说:“快点。”
车飞驰在雷霆暴雨里,副驾上的人脸上殊无血色,双眼黑沉沉地空洞着,英国北部乡下的冬夜也不过这般,黑寂得如同整个世界都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