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无误的逐客令。他脸上发僵,讪讪地出去了。叶之南从没对他疾言厉色过,刚才也没有,但叶之南本身不是那样的人。
他在天空艺术空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但还不到中午,酒馆未开,开了他也喝不下。
胸口被堵住,他快喘不过气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弛过云州的街。正午时分,他被凌乱的心绪带到一条狭长的巷子口,26岁的生日,他在这里度过。
云州是千年古城,老城区的树木都有年头了,整条街被梧桐树笼罩,沁凉幽静,恍如旧梦。犹记得那天是阴天,他在路旁停车,沿着梧桐树寻找那家隐在巷子深处的私家馆子,迷了路。
叶之南在和店主谈事,没回消息,他把电话打给夏至。夏至说:“您看到一棵广玉兰就向左转,门前开着白玫瑰那家就是了,我和老师在露台。”
他说:“我不认识广玉兰。”
夏至顿了顿,说:“就是荷花玉兰。”
他顾名思义,找到了那棵开花的树。一望见像荷花一样大而挺立的花朵,他就明白了夏至语气里的惊奇:“您怎么会不认识?”
他当然认识。他收藏的古代工笔画里,木兰科属的植物是常见的元素,但在明代以前,木兰和玉兰统称为木兰。
叶之南送出的生日礼物是一件吴镇山水图。吴镇是元四家之一,画作历经千年递藏,钤满了历代收藏家的印章,他甚为喜爱画中的清旷野逸之趣,叶之南特意叫上夏至为他讲解。
难忘那日在露台谈论古画的情形。这次他没预约,服务员很为难,但老板认识他:“是叶老师的朋友,给您做两个广东菜?”
露台客满,他在二楼的亭子间坐下,入目是老板从世界各地搜罗的旧物,从17世纪欧洲的陈列柜,到民国时的雕花窗,他像坐在锦灰堆里,深深地埋下头去。他的道歉字字发自肺腑,除了一句。他不是出于恼意太甚,才干出那些事,而是醋意难当。
事到如今,尽皆枉然。午夜,他从“貘”回到贝斯特大厦,坐在床头,跟叶之南原先那张工作台相对,门外响起动静。他扭头,叶之南径直输入密码,走了进来,身穿一件玫瑰灰色的风衣。
19岁时,他从名著里读到“玫瑰灰色”,有过广阔的想象,25岁时,他从品牌寄来的新品画册里发现了它。它接近于干枯玫瑰色,但更沉静些,是将暮未暮的天光里偶一得见的颜色。
他和叶之南互送过不少礼物,但没送过服饰。他心里有鬼,担心太过暧昧,挨到快年底,扯谎说帮相熟的销售员完成年度任务,包了几百万的服饰送给亲朋和客户,其中有件风衣看着很适合叶之南,就拿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