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至今记得，何信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好”，而是“久违”。而自己呢？只以为这只是类似于久仰大名的恭维，心里还在暗笑这长的像个小白脸的警官可真老套，还想着要看在他那张漂亮的脸的份上，带他好好长长见识。

后来虽然也惊讶于何信对自己的熟捻，不是没问过，可他怎么说的呢？父亲嘱咐他代为照顾。于是自己便信了，从不曾想过深究，也不曾想过，何信简简单单一句话后，咽下了多少无人可知的心酸难过。

马钰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突然想到，当时的何信于自己而言，是个陌生人，可自己对何信来说，又是什么呢？翻脸不认人的前任？冷血无情的伤害者？还是那个始终放不下舍不掉的心上人？

马钰啊？你凭什么呢？你不就是仗着他爱你吗？马钰自嘲一笑，苦涩万分。

他回想起最初的疑惑，如今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在外人面前永远彬彬有礼的何信，却总是在自己面前话里带刺？为什么他看着自己时一而再再而三的欲言又止？为什么他总是看不惯自己和程灯接触，每当几人照面总会用酸言酸语刺上几句？又为什么传说中高岭之花一样的何信，自己追到却不用下什么功夫？

只怕他虽然割舍不掉自己，可心里也不是没有委屈的，到底意难平啊！马钰甚至不敢去想，不知道自己是失去了记忆的何信，又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再次和自己走到一起的呢，和这个对他那个老情人没有什么印象，留学归来还四处留情的自己？自己口里的每一句喜欢，他是否还敢相信呢？

马钰不敢去想，甚至根本不愿去想，如今的何信，和他在一起时，到底何种心态。

而自己居然还一而再的问他去过c市不曾，还因他不愿主动和自己坦诚而闹脾气，冷战，那时的何信又在想什么呢？他是否也因爱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而后悔？

马钰抬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是用了狠劲的，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嘴角也裂了个口子。

顾南时似乎想拦，手抬起却又放下了，只是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谁。

马钰心想，这一巴掌是为了自己忘了幼时的何信哥哥，打的是年少无知，伤人不自知的自己。

又是一巴掌，马钰耳朵里轰轰作响，他想——这是为了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选择忘记那个爱到骨子里的人，打的是那个脆弱不堪一击的自己。

再次抬手，马钰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牙齿磕破了口腔，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想，这一巴掌，是为了自己第三次忘了他，哪怕是因为意外。

爱上三次，忘了三次，马钰从找回记忆的那一刻开始，就恨上自己，恨那个没有善待何信的自己，恨那个让何信一腔情谊喂了狗的自己，恨那个让何信一而再再而三失望的自己。

十年蹉跎，如大梦一场。如今梦醒，那人却还陪在身边，马钰从不信神佛，此刻却想要感恩普天神佛，想必自己是修了十世功德，今生才换来这么一个何信吧！

马钰刚刚抬手，顾南时就拦住了他，他似乎是实在不忍再看，劝道，“别打了。”

马钰惨不忍睹笑笑，“没打算打了，”他自嘲的垂下眼睛，“我就是打死自己，可不还是他心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