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析芜眯眸吹出口烟。
薛涵敬看着他头顶禁止吸烟的牌子,也点了一根。
病房里静悄悄的,薛涵敬知道狄明就躺在和他一层天花板间隔那间。
“真冷漠啊。”程析芜伸手抓住一只果蝇,碾死在指尖。
薛涵敬靠在枕头里,手指不如之前那么灵活,会痛也会颤抖,关节也持续地肿胀——他抓不到那只果蝇。
“小明要是知道,百分之百会甩了你,”程析芜把虫尸弹开,看烟雾升上灯光,纠缠得迷离不清,“你会哭吗?”
特护病房里有电视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马维杀人证据确凿,已经由警务院移交法律院进入程序。
但。
看到他被强迫塞进车里那副激烈的表情,薛涵敬知道他活不过下车。大概在路上就会遭遇一场所谓的被检举人家属报复袭击,车祸或者枪击,死在移送的路上。可能是除了他老婆儿子任何一个人安排的,他心甘情愿的死亡,死了全家平安。
悲伤,但平安。
什么东西在前面加一个但字就好像可以接受了,尽管意义未知,尽管这个字往往是其他人赋予的,而非受难者自我疗愈。
程析芜走去把风扇打开,气温很低,好久没用,吹了他满脸尘土。烟气吹上他的脸,于是那双细细的眼睛就眯起来,藏住了一瞬间的情绪。可能是厌恶,他最讨厌在心里打算盘的人,他更喜欢张牙舞爪地折磨,薛涵敬的沉默和计算让他觉得厌恶,抗拒,甚至是恐怖。他在从酒店大堂步出后就狠狠地踢打起停在门口的汽车,然后狠狠地对着空气骂人,为他意识到他早就被套牢了。
“如果小明没来找我呢,”程析芜的声音被扇叶绞碎,“如果你死了呢?”
薛涵敬没作声,程析芜听见他的手指揉过被子的窸窸窣窣。
程析芜笑了。
“对啊,你都不会亏的。无论是他陪你死了,或者他离开了,你都不会亏的,你就是在赌,你在赌把他扔下悬崖他能不能飞起来,如果摔死了,你也死,你们还是会一起。如果他飞走了,你也会祝他海阔天空。你得到他的心之后大可以自由发挥,你确定他爱你,你也确定自己会爱上他,等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爱上他。”
“薛涵敬,你真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吗。”
“还是你觉得,他知道这些,还会觉得你的深思熟虑,是在呵护他?”
“我没有质问,”程析芜说,“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想,你到底爱不爱他?”
“你不是很看重投名状吗,”薛涵敬掸掸烟灰,他灰色的眼里仿佛也有明灭,但只是瞬间,错觉般的瞬间,“成交吗?”